在单纯的年纪里,还好我们拥有一颗单纯的心、一双单纯的眼,单纯地感受着、看着世界的单纯。
说道农村的一天,来得比较早,太阳将要升起,村子里就热闹起来:村头的犬吠着村尾的鸡,池边桑树上的鸟儿笑着塘里的鱼,惺忪着被妈妈叫起来的我,嘟囔着嘴坐在门堑子上,妈妈拿着热毛巾囫囵地在我的脸上抹了把,偏偏我却把脸左扭右转,不让叫我起床的妈妈得逞。直到看见三叔拿着渔网说要到塘里打鱼,我立马鲜活起来,跟在三叔屁后面去看打鱼。嗯,为什么说跟在屁后面呢?呵呵呵,因为我矮啊,抬头只能看见三叔的大屁股。
“三叔,鸟儿是不是鱼变的?它长了翅膀能在天上飞吗?”看着鱼塘上盘旋的鸟儿,我好奇地问。
“鱼只能在水里游,鸟只能在天上飞,鱼变不成鸟。鸟却要吃水里的鱼。”三叔低头看着我说。
“不对的,鸟儿不吃鱼的,鸟儿只吃小虫子。”我有力地反驳着。
“鸟儿也吃虫子,也吃鱼。天上的吃地上的,也吃水里的,只不过吃地上的便利点。”三叔抬头看着天上飞翔的鸟。
“哈哈,三叔你太笨了,老师说的鸟儿吃虫子,‘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起晚了饭就没了,我妈妈也这样说的。”
三叔摸了摸我的头,笑了下,让我离开点,然后他双脚错开,斜着身,一使力,渔网就向鱼塘散开,圆圆地坠下了水里,我就看见三叔手里绷直了的绳子抖动了起来。慢慢收紧,拉着,不一会就看见满眼的鱼,在网里翻滚。
等到渔网上拉上岸,我就看到沉甸甸的一网鱼,有好多种,鲢鱼、草鱼、鲤鱼还有鲫鱼。
这时,我走到三叔面前,绷着脸教训他:“看吧,鸟儿不吃鱼,人才吃呢!”
孩子,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很顽皮。携好友二蛋,“横马”立杆于羊肠小道通幽处,见有人走来,小手一指,“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抽着烟袋的大爷说着烟袋杆就要甩过来,二蛋怂愣怂愣地还在傻站着,我摇摇头,停住飞奔地脚步,回过头笑嘻嘻对大爷道:“大爷,俺爸嚷你去喝酒呢。”
“喝酒?喝什么酒?”
“叫我在这等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告诉你爸,我把瓜送回家就去。”
眨巴眨巴眼,“大爷,二蛋说你家香瓜不好吃嘞。我不信,大爷能不能让我尝一个?”
大爷扒开竹筐上面的草,“喏,这两个最 大,一人一个。你两个小子,一个憨,一个滑。要是让你爸知道他的酒一天被你谎掉了一大半,小心你的肉皮子。行了,去吧!”
“嘻嘻,谢谢大爷,你最好了!”
二蛋慢一拍道:“哦,谢谢大爷!”
左右折腾着这个村子,与二蛋好友邀三两个、两三群“鸡烦狗憎”的小猴儿,威风凛凛地巡视着村里的治安,二娘家的杏子都长出院子了,有碍观瞻,打了;三婶家的西瓜长太大了,都坠秧了,摘了;四嫂家的栀子花太香,嗯,不好,摘了。晚饭后,好友二蛋正在面壁思过,貌似今天我叫作“村寻”的巡查执法,遭到了人民群众的强烈反扑,都告到了有关的上级部门了。还好,老爹今天没回来,我的有关的上级部门只有我妈。
“三叔,你就别让二蛋看墙了,'我把面壁思过叫做看墙,因为我不知道墙还是壁。“是我让他摘二娘家杏、三婶家瓜、四嫂家花的。”
“摘也都摘了,怎么落下了你大爷家的,今年他家瓜长得很好啊?”三叔对我偏离一贯作风有点好奇,却不知道大爷今天他对我有情有义,我不能忘恩负义啊。
孩童时我是爱着春夏的,春天花草香,夏天赶荫凉。春天里,池边的柳树渐渐发芽,鹅黄沁人,我们喜欢折一枝柳枝,抽去里面的小木,用皮做一个简易的柳笛,吹着春天的旋律。编一个柳帽,路边捡几朵各色的小花装饰着,送给同村的小芳。那时的春天地上长满了吃食,纯纯的,天然无毒。野草莓,一片一片的,星星点点,虽然不甜,却很润人;我们叫着香溜溜的龙葵草,是所有人钟爱的地瑞,小孩每遇到总会围着边,把变黑的吃完;还有荆棘丛生的野枸杞,高兴时也会摘点给爸爸泡茶。然而最好玩的还是在夏天里,池塘边的桑树长满了桑葚,咚咚地落到了水里,引来了很多鱼的争抢。抬头一瞧,树上原来爬满了一个个小孩,抱着一个个粗枝,满嘴黑黝黝地吃着,稍一晃动,成熟的果子就会掉落很多,竟是“欣享之余,惠及彼鱼”的和谐之象。当然树上不止有偷吃的孩童,还有鸣蝉。嚷着奶奶活些黏糊的面团,用竹竿去沾蝉,往往小小的身体拿持不住长长的杆,垂头丧气也捉不到一只。捉不到会飞的蝉,那好,乘你没变身,能展翅飞翔前抓你好了。暴雨过后,雨水冲开了“知了猴”的洞,雨水灌进去,他就慢慢爬出来,爬到最近的树上,等着夜里蜕壳成蝉。如果洞的走向比较讲究,没进水,我们发现了就会想些法子让它自己爬出来。蝉,在洞里孕育经年,才能褪去壳身,展翅高鸣一个夏天。那时我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我就会默默的生着敬意而不亵渎。
稍后的岁月里,平添了些岁数,我却对秋冬生了喜爱与敬意。稍一回神,秋已经施展了它冷酷的慈悲。地也萧瑟了,天也萧瑟了,风也萧瑟了,路边洒落了一地沉默的叹息,接洽着生命的枯荣。直至晦暗的生命沉寂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着生命的续曲。阴沉的天,荒凉的地,冷瑟的风,光秃的树,人在走,耳边全是叹息,凋零的叹息。生命,风霜侵浸后,沉淀了一脚的泥土,就越发踏实了。天地本是轮回的主角,万物好似一场道具,人在其中。人在其中,等待着轮回的开始,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