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世界(郑重声明:本文是个人原创,将以原创连载形式呈现给大家,恳请指教!)

                                一

        他走出队列,站在比他高大许多的教官面前,两眼锥子似的盯住他,一字一顿地说:“教官,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丰硕,你侮辱了我的尊严,我请你向我道歉!”

        丰硕到了23岁还没女朋友,甚至连女孩的手都没碰过,在大学里,这是很没面子的事。

        按说这个年龄不算大,没女朋友也很正常,怎么说也归不到大龄青年的行列中去,但人就怕比较,丰硕现在就面临着这种尴尬的比较。首先是来自同宿舍的比较,宿舍六个兄弟,除他之外,三个有了固定的女友,一个时常处于短暂的单身状态,这主要是因为他换女友比换衣服的频率都高,所以偶尔的单身非但于他不是尴尬,反倒是很值得炫耀的事。另一个没女友也很正常,比丰硕正常多了,因为这位仁兄是个典型的、神一级的宅男,基本除了上厕所等非下床不可的时候以外,天塌下来也轻易不下地,久而久之,经常靠着的那面墙居然隐隐约约印上了他的背影。当年达摩面壁九年方在壁上留影,且等闲之人无缘得见,但这位面壁兄的影子却清晰可辨,且用时不到三年,实在是慧根深厚。但即便如此,面壁兄通过手机,也能经常与不同的女孩子进行擦边球似的打情骂俏,甚或有幸邀得某女共进晚餐,每逢此时,他便过节似的梳洗打扮起来,在弄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动静后飘然下床而去。丰硕看来,颇不是滋味,很有一种“他居然都。。。。。。”的不忿。

        丰硕不忿的原因主要是:

        囊中羞涩!!!

        这点在他看来,几乎是致命的缺陷!

        开学报到那天,全班35个同学,只有他没有手机,当看到其他同学互相讨要手机号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巨大的、甚至伴有某种罪感的自卑与羞愧。从此,在他心里,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同其他同学区别开来,尽管同学们没有因此而低看他,但他却敏感的认为大家会瞧不起自己。

        丰硕一直固执的认为,没有手机跟没有女友之间有一种必然的联系,因为没有手机就等于赤裸裸的宣布自己是个贫困生,而贫困生是没资格谈恋爱的。道理很简单:你都是贫困生了,拿着助学金,干着勤工助学工作,还去谈恋爱,这是个道德问题。贫困生不应该终日寡言少语,像个丑小鸭似的躲在不为人关注的阴影里吗?

        军训结束,适逢国庆长假,丰硕回家后,用非常婉转的方式,非常微妙的口吻跟家里人表达需要一部手机的意愿,父亲听完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把丰硕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吹得毫无踪影。

      从此他再没提过买手机的事。

      丰硕有着极其要强的个性,把尊严看得很重。军训时,有次练正步走,不知走神还是怎么的,他一下出列了,教官冲他喊了一声:“喂,那个矮个子,你咋整的?”教官是东北人,大大咧咧,说话时没细想。但这句“矮个子”在丰硕听来犹如挨了一记耳光,头脑中顿时“嗡”的一响,刹那激愤后,他走出队列,站在比他高大许多的教官面前,两眼锥子似的盯住他,一字一顿地说:“教官,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丰硕,你侮辱了我的尊严,我请你向我道歉!”

        教官呆住了!

        同学们傻了!

      片刻后,教官用打了败仗般颓丧的语气说:“好吧,对不起!”

      此事为丰硕赢来了同学们整个大学期间的尊重与钦佩,也让丰硕找到了另一种自信,这种自信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没有手机的自卑。

        三周的军训终于结束了。变化出现了,差距也出现了。军训时,大家统一身着迷彩服,看不出贫富贵贱,迷彩服一脱掉,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品牌服装,无论男生女生,都孔雀开屏似的展示着自己的帅气与美丽。丰硕突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军训时大家一起流汗时培养的亲切感随着迷彩服一起消失了。他的感觉里,迷彩服代表着平等与朴实,穿着迷彩服,他有种被保护的感觉,那抹迷彩就是他的保护色,因为大家都一样。而现在,他不得不把他那相较而言颇为寒酸的衣服穿上,这等于更进一步暴露了他贫困的一面。尽管同学之间相处依旧,大家丝毫没有另看他的眼光。但贫困与敏感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丰硕的敏感更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又一次,大家从食堂把饭打回宿舍一起吃,算作一次小小的聚餐。吃着吃着,那位后来面壁成功留影的舍友停住筷子,侧耳听了一会,又看了丰硕几眼,当然,正在埋头吃饭的他浑然不觉。

        面壁兄开口了:“喂,丰硕,跟你说个事。”

      “你说。”丰硕没抬头,嘴里带着饭回道。

        “好。你吃饭能不能不要吧唧嘴,这种声音实在影响我食欲,我是真忍不住了才和你说的,你别生气。你要知道,以后你要是工作了,这样吃饭会影响你前途的。”

        丰硕骤然停下了,缓缓地抬起头来,嘴巴也停止了咀嚼,看着面壁兄,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但旋即,他迅速地把没嚼完的饭艰难地咽了下去,用筷子点着桌子,盯着面壁兄,又是一字一顿地说:“听着,怎么吃饭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教。将来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一点而忽略我的能力,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其他舍友当然不拘真假的批评面壁兄了,丰硕却放下筷子,走出了宿舍。因为他几乎憋不住了,体内有种东西快要爆裂,绝不是冲动,他也没有很生面壁兄的气。此时他想起了军训的教官,当时他很强硬的让教官道了歉,气势上压倒了教官。但这次不同,那种气势没有了,倒不是他被打击麻木或是显出颓势了,而是他内心深处感到面壁兄说得可能是对的。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吃饭的,这很平常,平常的正如每天都要吃饭一样。但现在经面壁兄的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种感觉类似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以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裸体的,羞耻心顿然而生。他又想到,傅雷在吃饭时听到傅聪吧唧嘴巴时,把筷子摔到儿子的嘴上,这是傅雷的家教。众所周知,傅雷的家教是很为人所称道的,那么现在,舍友指出的问题确乎存在自己身上,而且他也意识到这确实不好,如何还有那种凌人的气势!

      从此以后,他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决心强迫自己改掉吧唧嘴的习惯,决心之大,以至于饭刚进口,就条件反射般的想起面壁兄的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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