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点点,睡梦沉沉。
我穿着丝绸的衣裙,栗色的微卷发垂在胸前,我赤着脚,迈着小步子走上台阶,一级一级,
一步一步。
这是哪?我从未来过。
可这里的一切,美好的如童话一般。
琉璃的灯展,木制的回廊,还有这夜晚橙色的暖光。
我想,这是在梦中吧。
我沿着楼梯走上顶楼,落地窗透出点点星光。我凑上前,却突然发现,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女,明明刚刚还是个不懂事的女娃。
我有些怕,却又激动不已。
绕过回廊,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微掩着的门,透出微微的亮光。我轻轻走过去,右手刚触到门的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你来了。”我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男孩子向我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我歪着头,明明他是陌生人,可我却并不害怕。
虽然,爸爸告诉我,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可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等你的人。”他笑着牵起我的手,将我领进房间。
镂空的雕花,暖色的灯盏,垂下的梦幻床帘,还有梳妆台上亮色的玫瑰。
我想,我一定是太想回到故土,不然,怎么这一切,都想在家乡一般。
“那,我又是谁?”我挣开他的手,在房间中央转了一圈,“这里好美。”
“你是我等的人。”他依旧笑着。
“记得,我会来娶你,等你长大的时候。”
我愣住,转身看他,他却凭空消失了,就像没来过那样。
“你在吗?你是谁?”空旷的房间只有我的声音,我寻不见他,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他说,等我长大了,会来娶我。
清晨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努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孩子的模样,原来,昨夜的一切,都是梦。
“我的宝贝,怎么不高兴?”爸爸为我端来一杯牛奶,轻声的问。
“爸爸,我梦见了一座别墅,很美的别墅。”
“那告诉爸爸,里面都有什么。”
“有长长的楼梯,大大的落地窗,还有暖色的光。”我心里轻声继续,还有一个小哥哥,说要来娶我。
“哦,是不是像我们家乡的那种样子。”
“比那个更美。”
爸爸笑着摸摸我的头发,“乖女儿,把牛奶喝了吧。”
我从未想过,只是一个童话般的梦,爸爸却将它变成了现实。
我站在别墅门口,惊得说不出话。
“女儿,你的梦成真了。”爸爸蹲下来,“等你长大,你就在这里面出嫁。”
“爸爸……”
“走,进去看看。”
九年时间,爸爸为我建了一座城堡,他说,将来就在这,为我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到时候,整个别墅都会被花束围绕。”爸爸牵着我,笑着对我说。
我想,那时候,我一定会很漂亮吧。
只是,我从未想过,有些梦,实现起来,还是挺难的。
爸爸换了个姿势,让我靠的更舒服一点。
“爸爸,我害怕,为什么不能回国?”
“孩子,你知道吗?我们享受了战争前兆带来的财富,就必然也要承受战争带来的痛苦。”
“战争会让我死吗?”
爸爸闭上了眼睛,我发现他的嘴角在颤抖。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未害怕过,可这次,我知道,他怕了。
战争不会让人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我依稀记得,那个雨夜,一群穿着军服的人闯进我的家,毫不留情的对我们拳打脚踢,用我听不懂的话说了很久。
我的爸爸和他们理论,他们只是笑。
我不认识他们,可我却知道,这群人,摧毁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被抓走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个小兵,将我最爱的花瓶打碎了,我惊呼,可爸爸拉住我,警告的眼神中我读到了死亡的味道。
我再也不是公主,再也不会有出嫁的那天了。
暗无天日的集中营。
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新的人进来。
我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有了光泽。我躲在角落里,用手小心的掀起我的裤脚,有些疼,因为伤口流出的血没能及时清理,和衣服粘到了一起。
牢房外有个小男孩路过,他应该是新来的,愣愣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他怯生生的问。
“没事。”伤口的疼痛让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他褐色的眼中有些迷茫,我想,他一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死亡的地方。
“我会死在这里吗?”他开口。
我看着他,动了动唇,笑了,“别怕,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那就好。”他也放松的笑笑,被后面的军官催着走开了。
我会活着出去吗?我也不知道,可我不想告诉一个孩子,我们有极大可能会死在这。
毕竟,我们要心存希望。虽然我也还是个孩子。
只是,但凡进了集中营的人,即使活着出去了,也是一辈子的噩梦。
所以,上帝没给我做噩梦的机会。
我又一次梦见我的城堡,看见我的爸爸站在楼下,对我招手,“宝贝,快来。”
我提起裙摆跑向他,却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
我哭着醒来,却看见我的身边围着几个士兵。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甚至用手撕我的衣服。
我挣扎的跑开,他们就在后面追着我。
可我却突然感到疼痛,有血从身体里流出来。
我低头看看扎进身体的尖刀,抬起头,面前站着的人,令我更加痛苦。
他说,他是等我的人,亦是娶我的人。
多年之后,马勒别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纱,玫瑰,花环,圣洁的让人忘记了战争的伤痛。没有人记得那个小女孩的梦,也没人知道小女孩究竟去了哪里。
婚礼的小花童中,有个栗色微卷发的姑娘,她捧着花篮,轻轻的将花瓣洒在新娘要走过的路上。
“终于,有人代替我,从城堡里出嫁了。”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想。
接着,又扬起几片花瓣,如雪花般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