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津门市靠海有个大港口。来往货轮多不胜举，从世界那头，到世界这头，国际贸易，频繁互动。各种船只停泊于港口，巨大的集装箱错落有致地堆积摆放着。蓝天碧海至上，海鸟翔集，时不时会传来轮船的轰鸣和警笛声，远山近海勾勒之下，津门蕴含着沿海城市前所未有的巨大潜力。
港口的货物堆积如山，肖云飞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忙碌地指挥着叉车将小型物料摆放到规定位置。
“快快快！把这个挪走！什么地方不能放啊？偏偏放在这儿！”肖云飞指着堆积在消防栓旁边的栈板，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肖云飞着急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不接电话啊？说好了来视察工作的？”肖云飞无奈地挂掉电话，着急地等待着，又不断指责着叉车工人，快点！快点！一点也不长眼力劲儿。
肖云飞，四五十岁年纪，长相斯文，戴着眼睛；身材中等，略微偏胖，四方脸，蒜头鼻，嘴角明朗，厚重的眉毛，眼睛略小；一副典型的商人作派，喜欢说大话，又斤斤计较。
肖云飞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肖云飞接过电话，弯腰屈膝地说道：“哎呦！林政委！你可算回电话了，打您了好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真是急死我了！好！好好！好好好！我这就去接您！您直接到办公楼，我马上过去！感谢您的莅临指导！”
肖云飞挂了电话，小脚飞快地就向大门口走去，女秘书金金翘着秘书臀紧跟在肖云飞后面，娇嗔地喊叫道：“肖总！您慢点！人家穿着高跟鞋，走路不方便！”
“真不知道你们这工作是怎么做的？明知道消防队的领导要来，也不收拾收拾，就算我跟政委关系再好，也得注意一下，最起码过得去，面子上的事情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你们他妈的一个个脑子是怎么想的？改天我关门了，你们都踏实了？你们这不是打我脸吗？故意办我丢人是不是？不知道安全生产应该放在首位吗？”肖云飞一边向前走，一边数落着女秘书。
可怜的小秘书撅着嘴，委屈地说：“肖总！其实大家也都没闲着，港口货物太多，有多货物积压，人手又不够用！HR那边的用人计划就等您签字呢？您老说等等，这一等都一个月了……”
“你们他妈的就知道加人！工资标准定好了吗？来了能不能干？怎么干？弄清楚了吗？回头你问问人事部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都没定，工作岗位、工作性质、什么职务？需要多少人？预计招聘人数多少？薪资待遇都定好吗？他妈的就给一张白纸，让我签字？我签什么字啊？”肖云飞生气地说着，一口一个“他妈的”，当老板脾气不好是应该的，好脾气也干不了老板这种事。
“肖总！您别生气，HR提供的资料有您说得这些内容啊？要不您再仔细看看，明明有字的，怎么能是一张白纸呢？”金金故意不理解地问。
肖云飞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金金你是不是傻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人事部订的那叫什么玩意啊？一个叉车工一个月敢定八千块钱的工资？一个仓库主管敢定到一万六？钱是海风刮过来的啊？他们懂不懂财务报表？他们懂不懂市场规律？狗屁都不懂，一天就知道瞎嚷嚷！”肖云飞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
金金穿着高跟鞋，迈着小方步哒哒哒地跟在肖云飞后面，并且快速地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生怕记错了，将来弄不明白，又得挨训。
“你再记一下！让各部门主管赶紧联系出货，把该出的货物赶紧出了，别忘了先让他们把帐付结了，该催款的赶紧催一下！下个月我这要进来好几批货，到时候放不下，告诉他们，把那些没结账的都给他扔海里去！”肖云飞一边说，一边向港口办公大楼走去。
肖云飞远远地看到一辆黑色轿车驶到了办公大楼的停车场里面，那正是林政委的车。确认后，肖云飞赶紧三步换作两步装作十分热情地跑了过去。可怜女秘书金金穿着小高跟迷你裙怎么跑也跟不上他。
林敬章从车上下来，看到肖云飞从远处小跑迎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漂亮的女秘书，女秘书被肖云飞落下很远，这画风确实令人着急。为了不让对方过于紧张，林敬章客气地喊着：“不着急，不着急，慢慢走，慢慢走，来得及！”说话间着，肖云飞已经跑到林敬章面前，然后握住林敬章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呀！政委！真……真不好意思！没及时来接您！”
“你看你！太客气了！把人小姑娘都跑丢了！”林敬章开玩笑地说。
肖云飞回头看了一眼金金，金金急着小跑着，高耸的胸脯跟着奔跑的脚步一颤一颤的，生怕它一不留神，给跳了出来。
“不管她，不管她，林政委里面请！”肖云飞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林敬章往办公楼里护送。
林敬章见状，客气地说：“走走走！咱们别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办公大楼。
“您自己开车来的？没带个司机？”肖云飞问。
“我又不是大老板带什么司机啊？自己能动手，就不麻烦别人！”林敬章说。
“回头我给你配个司机！”肖云飞大气地说。
“肖总客气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是当兵出身，根本用不着司机？别人开车我还不放心呢！”林敬章说。
“那您自己开车，谁喝酒啊？”肖云飞说。
“肖总啊！你们做生意的跟我们想法不一样，真喝酒了，叫个代价不就行了嘛！实在不行，把车扔下，打个车就能回家，多方便啊！人生没有那么复杂！”林敬章率真地说。
“那咱们今天晚上得喝点，我让司机送您回去！酒我都准备好了！茅台！”肖云飞试探地说。
“无功不受禄，酒咱们就不喝了，坐一会儿，聊聊天，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喝刚好，一喝就倒！”林敬章推脱着。
“那怎么能行呢？这都有好几个月没见到您了，再说了，您是军人出身，哪有军人不会喝酒的？”肖云飞笑着说，脸上的横肉挤成了一坨。
“年轻的时候能喝，白酒四两一口下肚，能连喝四杯，不带挤眼的，现在不行了，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林敬章说。
“看不出来啊？看您这状态，顶多也就三十五六岁！”肖云飞说，话声刚落，女秘书金金哒哒哒哒跑了过来，肖云飞借势问秘书，说：“金金！您看看政委像不像三十岁？”
秘书金金听了先是咯咯地笑了笑，然后娇嗔地回答道：“哪有？政委这么年轻，一看就知道是十六七八九岁的小伙子！”
女秘书这话一出，林敬章哈哈地笑了，肖云飞接过话便说：“还是女同志的眼光比较独到！”
说着几人已经走进肖云飞的办公室，肖云飞让坐，林敬章坐到沙发上，秘书金金很自觉地去泡茶，并且关心地询问：“政委喜欢喝什么茶？有红茶、绿茶，还有黑茶和白茶！”
林敬章犹豫了一下说：“随便！喝什么都行！”
“那就喝白芽奇兰吧！我经常听我们肖总说这个茶叶好，好几千块钱一两，政委是我们肖总的贵客，一定得尝尝这白芽奇兰好不好？万一不像肖总说得那么好呢？”女秘书金金几句话下来，说得整个房间里都是茶香，氛围一下子开心不少。
“我不讲究，喝什么都一样，只要有杯水喝，能润润嗓子就行！”林敬章说。
“金金！喝茶的事你安排好就行，等会让司机放一箱茶叶到政委车上！”肖云飞说。
“别别别！家里有茶！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客套了，茶你留着自己慢慢喝，有事说事！肖总！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你今天约我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喝茶吧？”林敬章说。
“真是喝茶！政委你看你？想多了吧？”肖云飞说。
女秘书金金摆弄着茶具，心灵手巧地泡着一壶鸿门好茶。金金不仅人人长得漂亮，身材也是火辣的前后左右凹凸有致，精致的面孔，艳丽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既有沉鱼落雁的落落大方，又有小鸟依人的少女情怀，还有闭月羞花的样貌容颜，绝对是当今世上的绝代美女。这么个大美人，怎就沦落成肖云飞的女秘书了？这确实令人费解。这世界可能就是这样，人们看到美女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不过眼前的这棵金白菜有没有被猪拱？谁也不知道，即使真被猪拱了，谁又能承认自己被猪拱了？因为总有些鲜花是插在牛粪上的，总有些白菜是用来喂猪的。
女秘书金金把沏好的茶分给林敬章和肖云飞，说：“政委您尝尝！这茶真不错！等会给您搬一箱！”
“茶我在里喝就行了，在这里喝更能感受到咱们远东公司的味道！如果带回去就不是这个味了？”林敬章不急不慢地说。
“政委！您真会开玩笑，您该不会怀疑我们这茶是假的吧？”金金故意逗着林敬章说。
“哪有啊！我是觉得这茶太贵，礼太重！我消受不起！”林敬章实话实说。
“看您这话说的，您这么大的官，喝几千块钱的茶怎么了？喝茶又不犯法！”金金大不咧咧地说。
“没错！喝茶是不犯法，但是不能给自己惯下这毛病，我怕好茶喝习惯了，喝白开水就没有甜味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官，就是一个消防队的政委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喝茶其实就是喝水，清心寡欲，越淡越好！是不是啊？肖总！”林敬章说，最后故意把话巴扔给肖云飞。
“政委说得没错！可是您这官可不算小，在咱们絮城，全市消防安全可都在您这，您要是随便查一查，多少企业不得睡不着觉啊？”肖云飞说。
“睡不着觉就对了！他们要是消防做得好肯定能睡得踏实，因为安全啊！他们要是不注重消防安全，肯定睡不好觉，因为水火无情，睡着了，万一着火怎么办？大火可不跟你商量，我要来了，你醒醒！睡不着你或许还能保条命，睡着了，连命都没了！所以我说啊！现在的一些企业真是的，你就踏踏实实把消防做好不就得了吗？省得将来真出现问题，后悔都来不及！”林敬章说。
林敬章的话让肖云飞心里打起鼓来，前几天市消防队突击检查港口的消防设施安全问题，远东集团整个港口的安全隐患问题太多太大，要求港口限时整改。这才有了前几天林敬章和姜力伟吃饭的时候，林敬章接过的那个电话，肖云飞当时就想约林敬章见面说说消防的事，只是因为一时礼貌约了改日。但是，眼下这话同样又说不出口，或者发觉说话的时机还不到，还不能说。要说也得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酒过三巡，再把事情拿到桌面上，敞开胸怀，再说不迟。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少不了。经商的相信这个，易经八卦，乾坤五行，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就拿肖云飞的女秘书金金来说吧，你听这个名字，有来头，含金量可补小，五行缺金的人可以补补。正巧！肖云飞五行缺金，当时，金金来公司面试，肖云飞一看名字——金金！当下一拍大腿，直接给录取了！并把这金白菜种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做了个全职秘书！这金补得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也绝对在八卦算命之内。再说，有了金金这样的大美女做秘书，还害怕做生意不不成？就算真正的赔的血本无归和一败涂地，心理上也不亏啊！每天看着，多养眼，想骂了再骂两句，想想都够变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