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响起汽笛的轰鸣,不知迎来的是归人还是远客?几声寒鸦,已近黄昏, 旧上海的码头依旧人头攒动。 暖黄的光为停岸的游轮镀上一层金光,这又是一艘“兴华号”邮轮自东瀛而来,到上海暂停,送来又接走一批又一批的游人。
“小姐,格格,这边,在这边。”岸上的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穿着水红色的裙衫向着游轮的方向招手。这丫头长得真是秀气,琼鼻蛾眉天鹅颈,身上的衣服看布料与花色也是价值不菲,若不是她口中喊着小姐,真以为这是哪家的大家小姐。岸边的挑夫小厮都看直了眼,一动不动。
只知空气中远远的飘来一股淡淡的樱花香,煞是好闻。伴着暗香涌动,两个少女款款而来,一个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火红色的细高跟将修长的玉腿更显魅惑,曼妙多姿,但扭动腰肢着却宛若天上的白月光,平白多了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相较而下旁边身着樱花粉的罗衫,下是一条鹅黄色的纱裙,一边悬挂着一个小巧的绣囊,一边悬吊着一块半月形的和氏璧,标准的东方美人,则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风华绝代。
“小姐,格格,小翠给主家请安了,真是让小翠好等。”俏生生的小丫头原来是这两位美人的奴婢,周边的人不由猜测,这得是怎样的家世,才能养出这样秀气的女儿。
“不是都说了嘛,人人生而平等,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徐徐就好啦嘛,阿爹都收裕容为义女了,虽然比我只大两个月,但也是我的姐姐啦,你也别叫她什么格格啦。”身着粉白衣衫的少女嘟着嘴唇娇滴滴开口,挽着旁边月白旗袍的姑娘,拉着小丫头往黑色轿车处走。
小丫头一边走一边小嘴不停——
“小姐可别这样说,徐家待奴婢恩重如山,小姐待奴婢更是亲如姐妹,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快别耍贫嘴了,徐徐你看什么时候给这丫头找个好人家打发了,省得再来烦你。”看似高冷不可近的美人,正是大清的格格裕容 ,大清亡了,作为亡国公主的结局本应凄惨,却作为徐徐,徐家大小姐的徐文晖的闺中密友,徐家曾经的主子摄政王的唯一格格,在大清亡国的那场政变后,被徐家当时的家主徐太姥爷秘密送往日本留学,随同一起离开的是徐家的独女徐徐。那年她们才十岁,转眼就及笄了。
这次归国,一是为了徐徐的未婚夫王家灭门之事,要再为女儿择佳婿,二是为了裕容格格改名玉容入徐家宗祠的收养礼之事。
“格格可别嘲笑奴婢了,太姥爷,老爷还有夫人甚是想念小姐呢,听说给小姐议了门亲事,是大同刘将军的独子呢。”
“嗯?我不是要嫁给豫西的王家子弟嘛,怎么成了大同的刘家儿郎呢?”
“小姐还不知嘛,哦,也是,小姐这才归国,不知王家不久才惨遭灭门,之后那土匪用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据说王家上下六十四口尸骨无存,太姥爷还专门回豫西为王家立了衣冠冢,前去祭奠。”
“哦”徐徐轻轻应了声,思绪飞到很远很远,对这王家儿郎,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只是多年前的相见依然记忆犹深,但是个温暖的如阳光般的漂亮大哥哥还抱过她,之后出国,便再未见过。
在西学教育浸染的这么多年,徐徐虽然思念着故土,骨子里的中国情改不了,但一些迂腐的观念已经悄悄改变,就连大清的公主归国也是一身的洋装。她不再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想自由恋爱,寻一可以白首偕老之人。所以,不管是刘将军的独子,还是王家的大少爷,她都不想就这样草草嫁了。
到了上海,离家乡就不远了,徐徐一行人坐着火车专座来到山西境内。
徐家太姥爷原来是摄政王的家臣,早先跟着摄政王南征北战,也曾立下赫赫战功,深得摄政王中用,之后又接管了山西的太原煤矿局,积攒下万贯家产,再后来就是清朝亡了,摄政王为大清江山殉葬,却舍不得唯一的女儿,便将其托付给徐老太爷。便有了后来的一切。
徐太老爷骨子里守旧,还是喜欢中国的一切,不管是山水花鸟还是古朴的四合院,所有洋风渐盛的这个时代,徐家十进十出的四合院倒是显得有点另类,门口的大石狮子虎虎生威,两侧的黑字红底的徐家灯笼高高挂起,浓浓的中国风情是独属于家的味道。
徐老爷,徐徐的父亲,当今徐家的家主却是早年留学欧洲,很是开明。但是又很钟情于太老爷为她选的妻子,在妻子生徐徐大伤元气不能再生时,从未想过再次纳妾,只是越发宠爱这家里唯一的闺女,那是疼到骨子里的宠爱,于是也不管其他,听说闺女快到太原了,于是亲自开着车,去车站接闺女回家,若不是矿务局前些天谈一笔大生意被太老爷敢去参加,一定到上海码头去接宝贝女儿了。
可是却没有接到心肝宝贝……
“老爷说好要接小姐呢,小姐你怎么就偷跑出来了呢?”
小翠嘟囔着,不情不愿的跟着徐徐和裕容偷偷溜了出来。
“嘘,别这么大声,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先让我好好放松一下吧,城内的山水茶庄还在嘛,我最喜欢那里的小茶点了。”
“在呢在呢,山水茶庄可是百年的老店了,从明初就有了,我给小姐带路,一起走吧。”一听要去茶楼吃好的,小丫头眼睛都亮了。
“你看你这小丫头,一提起吃的啥都忘了,这般好吃也不知有哪家儿郎敢娶了去,怕吃穷呀。”一旁的裕容打笑着。
俏生生的少女拉着旁边同样秀气的姑娘,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就这样一行三人大摇大摆走在太原城的古巷子里。欢声笑语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