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

文/芥末

有一天，一个年近40岁的同事跟我说，他发现世间的所有事情后半段会进行的格外快，比如游泳，你设定一个小时的目标，只要坚持半个小时，后半小时通常会结束的很容易。他说，他发现人生也是如此。

彼时我俩走在软件园回字楼中间的宽阔广场，头顶着四方的天，身后是我工作了5年的地方，是他工作了12年的地方。我心里偷偷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他自己设定的标准，活70岁就够了，可不是已经进入了人生的后半段。

我又偷偷算了算自己，喔，还好。不过这5年过得的确很快，像是鬼魅的速度，在俯仰之间，物走星移。

记得刚入职不久参加一次公司活动，同事抱着他的小儿子坐在我的后座，我突然感到后颈一股液体冲击，回头一看，同事脸上充满了歉意，连连说对不起，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小孩子，怡然自得的表情。

前阵子看见同事在朋友圈里发照片，小男孩今年上小学了，一副小小男子汉的模样，淘气是看得见的。同事的台词是：“十二年后的今天，你都高考结束发榜了。”

就在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刻，我仿佛看到时间被具象化了。5年是什么样子？它多高多矮多胖多瘦？它更像一堵墙，还是更像一头大象？那，你将这个呲着牙搞怪的小学生，减去当年那个尿不准方向的小屁孩，剩下的差额，就是5年的样子喽。

然后你惊讶，原来5年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可以发生那么多变化，然而对于自己的认知，仿佛还停留在最初的样子。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越发地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呢？

我短暂地思考之后，觉得应该这样解释：人的前半生，是一个给自己加码的过程，对新事物的好奇和新知识的求索，使得生命充满变化和期待， 所以越发地丰盈。人的后半生，是一个给自己减码的过程，生活方式的单一，精神成长的放缓，数年如一日地做着重复的事，生命在记忆中留存的、可圈可点的东西越来越少，所以越发地空洞。

丰盈与空洞，改变了时间的宽度，然而形成了人们对于长度的错觉。

我把这个理论讲给同事听，他有所保留地说：“可能是吧。”

可能……我突然也不那么确定了。

然而我确定的是，无论加码还是减码，在成长过程中，我们的确在丧失一些好的品质。最近接触到一些学生群体，我研究他们的行为和心理，他们做事情的极致认真，不计金钱回报的付出，学到就是得到的心态，以及服从与谦虚，都让我这个翅膀逐渐硬朗的职场人士汗颜，然而想想学生时代的自己，不也是他们那个样子吗？

这些好的品质里，在我看来，当他们步入职场之后最容易被动摇和改变的，一是对新鲜事物的态度，二是对金钱的态度，前者让人不求索，后者让人不安定。

前几天看简七的文章，她说：“一颗包罗万象的好奇心，很可能是一切好运的基础，然而这个特点被人们严重地低估了。 ”当生活变成了一个可重复，自动执行的程序，周遭的事物就被划分为两种，一种是与我有关的，一种是与我无关的。人类的惰性会倾向于过滤掉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沦陷于给自己挖的井，然后坐在井里看天。

然而人终究不是青蛙，你知道天不只有井口那么大，当别人无意间从井口外扔进点新鲜玩意，你会坐立不安。可是人生的路越走越窄，跳出井口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小，我想这是很多人中年危机的原因吧。

前阵子受芝士会的委托，面试第14批招募的候选人，其中一位候选人在最后环节问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留在一个社群两年多的时间。我告诉他，因为它让我觉得人生的路是越走越宽的，我接触到的每个人，都是我生命的触角。那些看上去和我的职业毫不相干的东西，并没有让我心猿意马，而是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反哺了我现在的工作和生活。

候选人听完后，说他更想加入了。他不会知道，就是这句话让我在犹豫不决中选择留下他。

第二个容易丢失的品质，是对金钱的态度。当人越来越多地受到物欲的冲击，一份不唯“利”是图的心态在现代社会里越来越难得。

管理学里有一个著名的博弈：员工通常会认为，老板给多少钱，我干多少活。而老板通常认为，你干了多少活，我给你多少钱。工作之后的人容易变得吝啬，因为时间和精力有限，当它在此地不能变现，就宁愿把它投入到其他的地方。长时间坚持做一件事，不图金钱的回报，这种事情越来越少见了。

这个社会给人的压力是不能无视的，你看着大家都在讨论北京上海的房子，看着谁又换了宝马，看见谁升职加薪了，看见谁娶了白富美，你是否能不自怨自艾，可怜自己没有那么多，又不自欺欺人，说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的。你最好知道，自己有自己的步调。

内在的淡泊和平静，我偶尔会触碰它，质疑它，用膨胀的欲望挤压它。第二天醒来，发现它还在，然后庆幸。

那么，有没有什么，是越变越好的呢？

其实成长是有的，见过人之伟大，所以越发谦卑，

亦见过人之渺小，所以越发从容。

很多东西，只有时间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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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芝士会成员，社群签约作家，一个自称IT女民工的文艺女青年，极度理性又极度感性的双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