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新年后地产公司的第一封关注函
世变浩无穷，成败翻覆手。
文|刘健会
编辑|李惠聪
2月10日，银亿股份有限公司（000981.SH,ST银亿，下简称“银亿股份”）发布公告，鉴于目前因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影响，相关工作开展受阻，无法按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回复深交所关注函，公司预计将2月1日收到的关注函延期至2月29日回复。
——而这是农历春节过后业内地产公司收到的第一封关注函。
相较于银亿股份延期回复的姗姗来迟，早前深交所发问的速度可谓雷厉风行。
银亿股份1月31日披露业绩预报显示，公司2019 年度亏损 48.5 亿元至 59.5 亿元，公司拟计提商誉减值准备 35 亿元至 43 亿元。
不到24小时内，深交所便向银亿股份发出一份关注函，该函要求公司进行业绩预报的进一步补充说明。翻阅银亿股份历史记录，监管机构对其格外“关照”，1月14日起，公司已接连收到9封来自监管机构的函件，其中有3封是处罚通知。
银亿股份之所以引得监管机构关注，究其原因与这与企业多年来一直“开倒车”有着直接关系。在2018年债券违约后，银亿股份一路下滑，此外还被曝出控股股东挪用上市公司资金，违规信披等诸多丑闻。
2月1日的关注函直指问题中心，要求银亿股份说明 2019年拟计提大额商誉减值准备的主要原因，和商誉减值测试的具体过程。并要求银亿股份说明目前有息债务情况，大额债务逾期或违约记录及金额，涉及的债务诉讼情况，相关财务费用及逾期罚息银亿股份公司的预计影响金额。
这份关注函涉及问题太过尖锐，的确需要多一些时间仔细思考。而这一切问题都直指银亿股份的董事长熊续强，其本人在一年之中也经历了过山车式的起伏：从宁波首富走到了资不抵债破产重组。
往事并不如烟：从知青到宁波地产大亨
银亿股份创始人熊续强是浙江宁波人，早年做过插队知青。1979年熊续强被任命为浙江余姚农药厂副厂长。
在担任农药厂领导的两年多时间里，熊续强开始展现出自己的经商天赋，在加班费上“巧立名目”。当时，熊续强没权力向农药厂职工发放加班费，要上报到县财政局审批。同时也有规定工人全年加班费不得超过月工资。
熊续强则“另辟蹊径”，利用自己有发放夜餐费的权利，通过夜餐费这一科目将加班费向厂内员工发放发。熊续强回忆：“一年就365天，但我批出的夜餐费天数却达到五六百天。”这样的办法当时为熊续强带来了广泛赞誉，并在2008年被中国宁波网公开宣传。
而中国宁波网由中共宁波市委宣传部和宁波日报报业集团联合主办，根据企查查信息显示宁波日报报业集团是宁波市国资委全资子公司，可见彼时宁波政府因为熊续强个人的成功，对这种行为持鼓励态度。
可能这也助长了熊续强的信心，这种独断专行的做法40年后似乎亦成为其葬送自我前程的导火索。
熊副厂长不仅工作上“颇有建树”，在学习上也没有落后，70年代末随着文革的结束，开始全国范围的恢复高考，熊续强作为一个知青自然有重返校园的念头。
恢复高考后,熊续强考入浙江化工学院。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宁波市政府机关工作，历任宁波市办公室干部、宁波乡镇企业局副局长。
上世纪90年代初，全国开始了国企转制、改革浪潮，宁波也身处大浪之中。1991年，熊续强奉命执掌宁波罐头食品厂。宁波罐头食品厂和众多国企一样亏损严重，一度每年亏损达两三千万元。
熊续强上任一年后，经营得力，企业扭亏为盈，宁波罐头食品厂从一家亏损企业直接变成年赢利500万元利润、出口创汇1000万美元的明星企业，彼时罐头厂的创汇额能占宁波全市创汇总额1/5左右。
1993年，颇具经商天赋熊续强，在改革开放春潮涌动下，与当时很多公务员一样选择了弃官从商彻底下海，创立了银亿集团，此后该公司便成为银亿集团的主要房地产业务平台。
1994年年底，银亿集团吃年夜饭时，包括熊续强在内集团所有员工仅5名。随后接下来的四年中，银亿集团只在当地开发了三个楼盘，分别是国际经贸园、生活新境、世纪长春。亟待扩张中的银亿，马上迎来了转机。
1998年，全国取消福利分房，房地产行业开始快速发展。恰逢宁波市也迎来新一轮城市建设。彼时由于宁波城区拆迁改造，留下一大批烂尾楼，银亿集团通过改造烂尾楼迅速做大。
据熊续强回忆，1998至2008年年间，银亿集团收购改造了一批烂尾楼，现在银亿集团总部所在的外滩大厦就是由烂尾楼金丰广场改造而来，通过改造烂尾楼起家后，熊续强开始实现了地产业务业态多样化，除住宅之外，开始涉猎写字楼、酒店等业务。
与此同时，公司发展一路开疆拓土，开发区域也从宁波扩大到了上海、南京、南昌、沈阳等全国近十个城市。到2008年，公司实现了百亿营收。随后，银亿集团持续发展，在2014年迎来了熊续强本人和银亿集团的高光时刻。
2014年3月，熊续强的银亿集团从原大股东宁波普利赛思手中，以3.52亿元受让宁波康强电子股份有限公司（002119.SZ,下简称“康强电子”）19.72%股份，随后2个月继续增持至24.15%成为康强电子实际控制人。
同为宁波老乡的徐翔旗下的泽熙投资，联合宁波钱旭利家族与熊结强争夺康强电子的控制权，一番争夺后江山易主，徐翔和钱旭利家族会同其他小股东一起向熊发难，形成多方小股东合力持股超过大股东局面。
最终形成了包括银亿、徐翔、钱旭利和其他三位小股东六大势力割据，而大股东银亿集团在董事会的代表大多被踢出董事会仅剩一人，导致了这样一位大股东在董事会内没有话语权，丧失实控人地位。
2014年年报显示，康强电子已无实际控制人。
一年后因徐翔入狱，徐翔旗下的泽熙投资和他引入的钱旭利家族缺少主心骨退出了康强电子。借此银亿集团对康强电子的持股比例提升至28.6%，以此稳住了局面。此次与徐翔的战斗结束，熊续强名声大振，一时间被宣传为“击退徐翔”，个人财富也因控制了国内三家上市公司来到了巅峰。
2016胡润房地产富豪榜，熊续强以210亿元的个人财富排名第16，熊续强治下的银亿和当时很多地产公司一样也开始了公司业务多元化。
双引擎倒退
2016年-2019年，银亿股份先后实施了三次重大资产重组，分别收购了全球第二大独立生产气体发生器生产商美国 ARC 集团、汽车自动变速器独立制造商比利时邦奇集团和磁簧传感器、光控传感器制造商日本艾礼富。
银亿股份在收购过程中，设置境内境外两个收购平台，借由境内平台控股境外平台来进行海外目标公司的收购。
熊续强的操作手法是：境内平台通过现金购买方式先行买下海外资产，然后卖给上市公司银亿股份。
银亿股份获得有关汽车零部件制造的资产，熊续强也得以回购银亿股份的股票。操作完成时熊续强及其一致行动人控制了银亿股份78.55%股份，如此高的持股比例并不常见，可见熊续强本人对公司控制力之强。
但硬币都有两面。
收购美国 ARC 集团和比利时邦奇集团两家公司的资金均来自熊续强本人，而在收购日本艾礼富时熊引入了有限合伙人。收购日本艾礼富的境内平台99.24%的股权被一家名叫宁波五洲亿泰投资合伙企业（下简称“五洲亿泰”）所有。
中国经营报的一篇报道曾指出，熊续强本人在收购美国 ARC 集团和比利时邦奇集团后资金耗尽，不得已引入了五洲亿泰为其出资，五洲亿泰实质上是一种基金，在为熊续强吸纳外部资金。
资料显示，一支“招商银行-天山基金-安境1号私募基金”，出资10.724亿元间接持有五洲亿泰76.91%的份额，并与熊续强约定投资期2年，年化收益9.68%，至2018年9月28日期满，熊续强名下企业须回购这家私募基金的出资额。
时间来到2018年9月，距“招商银行-天山基金-安境1号私募基金”到期仅不到一个月，熊续强收购而来的海外资产尚未能及时反哺，导致了熊续强资金链在此时出现了断裂。
2018年9月12日，距离上文所述私募基金到期还有15天，5家金融机构给熊续强方面发来违约处置通知书，其质押的4.1亿股面临被强行平仓的可能。
情势危急之下，宁波市政府此时出手相救，宁波国资委的全资子公司宁波开发投资集团给熊续强带来10亿元资金。2018年12月17日，在曝出熊续强资金链危机后，这10亿元资金连本带息以每股5元计入投资入股，成为了银亿股份持股5.13%的第五大股东。虽然宁波市政府竭力相救但是熊续强资金缺口太大，这10亿元显然是杯水车薪。
2018年12月24日，银亿股份发布公告称，因短期内资金周转困难，致使发行的“银亿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2015年面向合格投资者公开发行公司债券（第一期）”）未能如期偿付应付回售款本金。这是银亿股份的第一笔债券违约，也是银亿集团走向破产的开始。
银亿股份2018年年报显示，银亿股份2018年净利润亏损5.73亿元，同比减135.81%。
这份年报其实还隐藏着更多的漩涡，银亿股份独立董事余明桂对年度报告投了弃权票。
弃权原因为：公司治理及内部控制体系存在重大缺陷，关联方资金占用及其可回收性存在不确定性，关联方资金占用导致的应收款项坏账准备计提是否充分存在不确定性。
余明桂本人也于发布年报当天向银亿股份董事会提出辞去第七届董事会独立董事及董事会审计委员会主任委员、提名委员会委员、薪酬与考核委员会委员职务，辞职后将不再担任银亿股份任何职务。
银亿股份在2018年年报中还披露，“截至2018 年12月31 日，实际控制人及其关联方占用ST银亿公司及其子公司非经营性资金余额22亿元”，此数额占2018 年度经审计净资产151亿元的14.92%，截至本报告日尚未归还。而彼时，熊续强及其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银亿股份78.55%股份，实际控制人是谁不言而喻。
余明桂的辞职似乎显得合情合理，在熊续强一手控制的公司下，这份年报并不真实。
此外，银亿股份还被兴证证券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提起诉讼。随后，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兴证资管的申请对银亿股份名下部分财产进行了查封、冻结。其中包含4家子公司，一家新三板上市公司，银亿股份及子公司共9个银行账户被冻结。
随后银亿股份股票被停牌，并被戴帽“ST”。
2019年6月14日，熊续强所控制的“银亿系”包括银亿股份和银亿集团旗下其他公司向浙江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破产重整。申请破产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清产核资和多个监管部门跟进，更多的问题浮出水面。
根据深交所的公告，银亿股份于2018年与关联方发生7笔关联交易，合计发生额43.12亿元，每笔交易均达到信息披露标准，但银亿股份未及时履行信息披露义务。
2020年2月14日，银亿股份收到了深交所的监管函，指出银亿股份两家子公司通过关联交易套取中建投信托有限责任公司发放的指定用途项目贷款。
并点名批评熊续强本人作为 ST 银亿董事长，作为上述两笔套取贷款交易的签批人，均知悉上述关联交易事项，对违规事实负有责任，违反了《股票上市规则》。
至此银亿股份和熊续强的故事告一段落。
熊续强盲目扩张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并试图以违法违规方法来进行挽救，最终以失败告终。这家曾经宁波最大的企业此刻仍在苦苦挣扎。其间种种，值得世人镜鉴。
微信名：地产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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