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旗下

今天,母亲问了我性取向的事。
早就想过她还会再问,只是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还是一如既往的铺垫,语气温婉但一字一句都直抵那个敏感的字眼——“同性恋”。
这样的措辞言谈并不陌生,上次,是在高三。

那时我和初恋女友C君在一起,旁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大多数人都以为我们是闺蜜,是死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有些同学揣测过我们关系不寻常,C君最好的朋友听到了流言,便委婉地向C君问过,但她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也要我守口如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但后来,或许是我们太过亲密,或许是流言传播太广,我们的班主任也听说了这件事,他是个聪明人,选择了相信流言,并在一次早读时把我叫出教室。
我还记得,他表情严肃地死死盯着我,说:“友情和爱情有条界线,而你知不知道你和C君的那条界线在哪里?……”他说,他和我父亲是好友,所以这么关心我,不想我在这么小年纪,在高三这个关键点上沉沦下去。我只能点头称是。
没多久,就是家长会。那个家长会开得我胆战心惊,但我无法阻挡事态的发展。开完会后班主任就将这件事悄悄告诉了我母亲,要她多加注意。
于是没多久,我母亲也找我谈话了。
开始只是故意轻描淡写地试探,后来又苦口婆心地规劝,我也只是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称是,让她放心。

后来,与初恋女友分分合合,最终尘埃落定,经历一些情感纠葛,最后遇见了对的人,只是,依然是个女人。
缘分,命运,爱上一个怎样的人……本就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为何,要我承载这样的重量?难道,就因为我“不一样”就应该被冠以“不正常”的头衔?
想起综艺节目《你正常吗》,不知刷新了多少人的三观。人和人本就是不一样的,正常与否在一定范围内难道能够有统一的量化标准吗?
又想起了《人类简史》,生物学(生理)给了人类无限制的可能性,而文化则给人类无穷尽的限制。从根本来说,想要对所谓“不自然”、“违背自然规则”的事加以限制的行为是毫无缘由的,因为真正“不自然”的事是无法存在的。故而这一切限制,都是基于人类自己的想象。
更可悲的是,我们基于想象而相信了群体的想象,而没有思考,我们最初为何相信它们,因为它们已经深深嵌入了我们的生活之中,嵌入我们的物质世界,嵌入我们个体的最深处的欲望,甚至嵌入我们群体的精神世界,就算个体要反抗,对这些想象说不,我们,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母亲说,她不希望我继续这样沉沦下去,不希望我以后“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不希望我“活得那么累,全家都跟着活得累”……我都理解,都懂得。

但我只是,要成为我自己,要以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我穷尽一生所追寻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真理,而是完善而真实的自我。

所以,亲爱的母亲,父亲,还有其他亲人,朋友,和关心我的人,谢谢你们,但请尊重我的独立人格,因为我不会选择活在别人的价值体系里任由他人评判主宰。
那些认为我错了的人,也许还有更激烈的言辞要砸到我头上,而我尊重你们的言论自由。但你们可以仇恨这样的爱情,却无法改变它。
那些觉得我需要被救赎并且声称宽容我的人,我想说:

我不期待甚至不想要任何人的宽容——

“所谓宽容就是也不反对和打击,而是支持和鼓励。但宽容是一个俯视的词汇。因为从来没有人因为我爱上一个男孩子,就为此跑来说宽容我。因为一般认为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就是常态。但如果有女人爱上了女人,那就会出现两种声音,一种反对和打击,一种带着高高在上的宽容。事实上,宽容只是用来针对那些需要被宽容的群体。普通群体的存在不需要宽容,只需要水和空气。当一个女人爱上另一个女人不再需要被宽容的时候,我所知道的自由和平等才真正实现。”

我会以我的姿态,站在彩虹旗下。
如你所见,这里有不少风雨不少荆棘,期待着改变,期待着彩虹的颜色不加粉饰地出现在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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