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于 2020 年 01月 14日
- 天气晴
- 豆瓣电影说,罗拉快跑,奔跑是永远向前的勇气和信念。
好啊,那便甘之如饴地狂奔。
记事
你也许不知道,擎天墩,是名时间旅行患者。
他有一个 1968 年的二重身,擎天柱。每当二重身想要跃迁到当前时间点时,天墩就会被迫地旅行到或近或远的一支时间轴上。
这一天,摊倒在床上正捧着 switch 在塞尔达海拉尔大陆上肆意烹饪的擎天墩大脑突然一阵晕眩,周围的空气像被燃着了一般,颤抖着模糊起来,原本在床脚趴着的猫咪突然窜到屋角,弓着身子发出低吼声。但擎天墩仿佛失去了意识,动弹不得,周遭的空气似乎逐渐产生了些极微小的变化,仿佛碎了一般,一些泡沫状的介质正从空气中的各个缝隙流出,不过多时,便蔓延到了床的四周,紧紧包裹住了天墩。顿时整个房间肃杀般安静,switch 中塞尔达传说悠扬的 BGM,猫咪紧张的低吼,古旧日灯吱吱的电流声似乎都被这团泡沫给吸收掉了。又过了一阵,仿佛抽水马桶般,这团泡沫连同着包裹的人一起被股巨大漩涡迅速地吸回了缝隙中。
日灯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再次响起,房间里仿佛又恢复了宁静。
醒来。
在春天里长满三叶草的草坪里醒来,
在凝结成一整个光滑冰面的云层中醒来。
随着晕眩感逐渐褪去,刺耳的汽笛声慢慢涌来。
醒来,勉强睁开眼睛,擎天墩侧卧在一片枯黄的柴草地上。
眯着眼向四周环视了圈,树杈子已经光秃秃的,没什么风,难得的太阳光不再被树叶遮盖,显得意外刺眼。
"现在又是哪个季节呢?",他想。
盘了盘腿,天墩打算站起来,看看这一次的旅程周围究竟有哪些光怪陆离的情景。
"糟糕!",正要起身,他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突如其来的时间旅行,没有在真正的休眠仓里足够休息来恢复身体机能,身体的"冬眠后遗症"格外明显。四肢僵硬酥麻根本迈不出腿。
但在真正的危机面前,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北京冬天室内的暖气尤为暖活,上一刻仍处在温室的擎天墩殊不知会突然旅行到这个地步。而自己目前的下半身仅仅只有一条内裤,这样要如何在这座城市穿梭!
巨大的打击犹如一道惊雷在擎天墩脑中炸开,身体的机能反应立即生效,肾上腺素像被水泵抽动一样输送到各个神经末梢,他马上意识到,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找一家支持移动支付并且在这样一个寂寥的清晨就早早营业的披萨店饱餐一顿。"只有吃饱了, 才有力气讨条裤子穿!"
建立了这样一个目标,天墩熟练地拿起手机打开了仍然停留在 2020 年 01 月 14 日的日程管理 app , 在 To Do List 中记下了
吃披萨
找裤子
回家 ✈️
正当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弓着身驰驰地跑来。
大橘浪人,一只人形中华田园橘猫,是擎天墩一起看电影的朋友。
曾一起在中国电影资料馆度过了许多午睡时光,鼾声尤为肆无忌惮。
年轻时,大橘浪人是黑道中数一数二的快刀手,使一手乱披风刀法,靠着精湛的刀工为黑道同胞们做出了不少细腻的菜肴,常驻帮派中为人称道的年度最杰出后勤员工。
死在他刀下的禽兽不计其数,是个刀尖舔血的硬角色。
目如铜铃,须如猬毛磔,面容凝重坚毅,身着日系紧身 The North Face 保暖大衣,但依然被宽阔的腰身撑开了些许。腰间别着一杆短板刀,刀把原有一圈云雷纹,如今早已被磨得又滑又亮。远远望去,仿佛一尊令人敬畏的大卫雕塑。头顶一副黑丝巾围头,老旧的黑丝巾上不知发生了多少故事,黑丝的正面有着两个金雕的大字「加油」,十分肃杀。
两炷香的时间,大橘浪人终于带着喘息地跑到擎天墩身后五米有余。
"擎天墩,你怎么没穿裤子,又出来耍流氓?"
一回头,看到旧友的身影,擎天墩长舒了一口气,却又不免惊讶
年龄相近的大橘浪人, 如今已有了法令纹。
"你这些年在做什么,怎么变得如此成熟?" 擎天墩问。
大橘挑了下眉,显然他没意识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外卖行业的崛起,纷纭的优惠券争夺让黑道同胞们渐渐失去了对用心的菜肴的耐性,转身投向快餐一般仅仅用于饱腹的外卖。而只顾着抢红包,业绩也下降了不少,许多 OKR (Object-Key-Result) 都没有达标。整体行业不景气导致本身作为边缘选手的大橘浪人被迫退出了这个圈子。
"真是想念当时可以从领居家借来几把米,把黑丝巾和竹简埋进盛满米的木簸内,浇灌上清晨的露水,在炭火下安静地蒸上一簸竹筒烧饭的感觉,隔壁的阿公阿妹都会馋的起舞,阿公摇头晃脑地唱歌, 阿妹身上的铃铛琳琅作响......" 不知不觉,大橘又陷入了回忆。
"我饿了。" 天墩迅速打断了他,不期而遇的时间旅行确实负荷很大,再说按正常时间换算,也到了吃宵夜的时候了。
"那你先穿上裤子吧!" 大橘熟练地呢喃道,"然后我们再去吃酒抱猫, 这么好的天气正好消磨"
思索了下, 擎天墩缓缓挺直了身子, 高瘦的影子在路旁张满的青苔石柱上逐渐拉长,一点点攀上了墙。
"我出门忘带裤子了。" 时间旅行的这个秘密,还不能让大橘知道,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没事,我不怕丢人,我们直接去吃饭吧,吃完我想回家抱我家桔子酱了。"
赫赫一声,大橘丢来了一件那件厚重的大衣,"你先用这个围着吧,我还怕丢人呢。"
"再说,桔子酱又是谁?" 大橘一个挑眉,似乎看穿了什么秘密。
天墩不禁皱起了眉头,"桔子酱,就是我家的猫呀,跟着我很久了"
这下,大橘也站直了身子,他打量着手忙脚乱的擎天墩,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般,"你养了猫,我怎么不知道,这么久了,嘿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有其他猫了"
恍惚间,擎天墩心里一空,他急忙解锁手机,翻找着相册中桔子酱的照片和视频。
无数的记忆似乎正从脑海中消逝,
「最开始见桔子酱时,她还是只小猫,敏感善变。
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桔子酱在驯养着我,
前一秒还枕着手臂打呼,下一秒便能把整个房间扰乱。
她是在警告我,不要妄想改变她,不要想着用爱去感化她。
她是自由的不羁的,我呢,只能对她卑躬屈膝。」
但也又是,桔子酱变得粘人,会在清晨里伏在胸口陪你一起做梦,一起醒来。
她会把头塞进盒子里假装天黑,她会追着尾巴形成猫咪永动机,她会在洗澡时骂骂喋喋地爆粗口,也会在吃完罐头后临幸般舔舔我的头发。
但此刻,手机中所有有关桔子酱的照片都成了泡影,原本饱满的照片里空荡荡的,视频中也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大橘凑过来嘀咕了一句,"你从来就没有猫啊,傻的?"
恍然,大脑一片空白。
"究竟是怎么回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猫呢,我还想看她打鼾,舔毛,吃罐头呢?难道在这儿我根本就没有猫吗?"
忽然,他感觉到什么东西慢慢旋转了起来,期初是石块上的青苔,然后是大橘的身影,最后是自己的身子,甚至脑中所有的神经都绞成一团。一切眼见的固体都化成了湿漉漉的泥团,世界仿佛被静音一般。
刹那间,泡沫状的介质再次从空气中的各个缝隙流出,快得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件事的发生,紧接着,一阵抽水马桶的螺旋声,身体的温度逐渐淡去。
擎天墩,又不见了。
狂奔。
甘之如饴地狂奔。
一定要奔回我的时间线里。
一个激灵过来,再次睁开眼,然后一切都不转了,擎天墩已经习惯了这种疲惫。
周围是一扇湛蓝色的大门,有许多小人在下面骑着单车,有说有笑,擎天墩虽然还沉浸在上一份记忆里,但不免被这些吵闹的景象吸引住了。
在大门口,有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短发女生和另一个穿着球鞋的男生,男生咧开了嘴,虎头虎脑地说,"喂,我叫张士豪,天蝎座,O型,游泳队,吉他社!"
而女生也眯着眼一直笑,鼻子皱皱的,像一团趴趴的包子,可爱极了。
在充溢着车流的马路上,两个单纯的孩子,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赌气似的比着快慢,他们骑了一路,终于到了一个岔路口。
缓了缓,相望了眼,就此作别,短发女生说,
"我似乎看到多年以后,你站在一扇蓝色的大门前,下午三点的阳光,你仍有几颗青春痘。你笑着,我跑向你问你好不好,你点点头。三年、五年以后,甚至更久更久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呢?是体育老师,还是我妈。虽然我闭着眼睛,也看不见自己,但是我却可以看到你。"
擎天墩也长舒了口气,他想起来还没和大橘浪人告别,还没和桔子酱告别,还没和很多很多人告别。
他也多想能在旅行前做好这么一段不那么迫切的告别啊,这样不紧不慢心意相通的话,也好过两个人口不对心地把酒话桑麻。
但所谓告别,都是仓促的,从没有过能好好准备过的道别,他也常想,也许人世间的道别,就没有不是不苦的,故友之别,爱侣之别,生死之别,哪一个不苦,但人们苦中作乐,苦中壮胆,苦中大笑,就是"好好地"。好好地享受这一刻,好好地看着她,要是有星星落下来,不要吝惜地摘给她。
于是天墩侧卧着身子,躺倒在大门中央。突然,一只三脚鼹鼠一蹦一跳地凑到了身旁。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数学家,瞧瞧我手里的五芒星圆规",说着说着,毛茸茸的三脚鼹鼠用圆规画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三角形。
他靠近我悄悄咪咪地说:
"等边三角形可是世界上最稳固的平行结构哦!"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小孔成像,星星点点的光斑映在三脚鼹鼠的脸上。藏不住的,擎天墩也不免被这只可爱的鼹鼠逗笑了,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亲吻他。
嘴儿正要亲到之时,一串铃声响来,似乎是阿妹腰间的山铃,又似乎是 switch 塞尔达里悠扬的歌声。
天旋地转间,一个明亮的声音响起。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