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肉冬笋烧卖——有关吃的闲扯

周末在家,馋意大发,于是自己做了一回鲜肉冬笋烧卖。一家人大快朵颐,十分过瘾。

{ImgCap}自己做的烧卖{/ImgCap}

如今这年月,不说自己是个“吃货”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真正的吃货,首要的修养就是open minded,对各种没有尝试过的食物都充满好奇,来者不拒。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口味偏好,对某种食物,喜欢吃或是不喜欢吃都很正常,但非要以自己偏好的口味来武断地定义某种食品,就很愚蠢了。所以,在那些热衷于“咸甜大战”的人里,肯定是没有真吃货的。我甚至很同情那些捋胳膊挽袖子的地图炮们——不仅同情他们打小只吃过一种口味,更同情他们长大了以后,在什么味道都能吃到的情况下竟然还是个井底之蛙。

罗素他老人家说过:“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对吃货来说,尤其如此。所以我常说,我为自己生在老家那座小城感到幸福。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甜 or 咸?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君不见:

豆浆,甜咸都有。甜的就是白豆浆加糖,咸的里面可以加虾皮、紫菜、油条、榨菜……

汤团,甜咸都有。甜的是豆沙或芝麻馅,咸的就是肉馅加皮冻;

粽子,甜咸都有。甜的有蜜枣、赤豆等等, 咸的有大肉粽、鸡肉粽、火腿粽……

月饼,甜咸都有。各种广式月饼多是甜的,而苏式的鲜肉月饼和椒盐月饼则是咸的。

……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那你就会无法选择的爱上她,于是你至死也不会知道爱情的其他可能,只认定自己爱上的便是唯一值得爱的。美食亦是如此。

反之,正因为从小就有丰富的口味可以选择,年深日久,我便越来越真切的知道,什么味道是我最喜欢的。比如我最爱的鲜肉冬笋烧卖。

和我老家别的吃食不同,从刚记事儿起一直到十八岁,我吃过的所有烧卖全是肉馅的。所以,当我第一次在大学食堂里看到糯米馅的烧卖时,我也小小地惊奇了一下。

不过,我才不会因为一个糯米烧卖就对世界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这无非是另一种味道的烧卖罢了。尝了一下,味道尚可,可充饥,却不解馋。

人的食欲有两个层次,一个是“饥”,一个是“馋”。我们会说“肚子饿”、“嘴馋”,却不会反过来说“嘴饿”、“肚子馋”。因为同样是想吃东西,“饥”是肚子的欲求不满,而“馋”则是口舌的蠢蠢欲动。

说到这儿,想到小范老子《岳阳楼记》里的一句话:

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把“忧谗畏讥”改成忧“馋”畏“饥”,这句话就变成我刚到国外读书的时候的真实写照了。那会儿自己做菜尚不熟练,遑论各种小吃了。而我家附近那爿小店里做的鲜肉冬笋烧卖,更是让我无比想念。

嘴馋是一种强大的动力。几年过去,我的厨艺迅速精进,终于可以几乎完美复制家乡的鲜肉冬笋烧卖了。

将吃过的美食复制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烧卖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它的食材再普通不过。主料无非就是肉馅加上冬笋。略加黄酒去腥,加盐,考究的可以加点皮冻,没有皮冻加水亦可,最后可以来点味精提鲜,仅此而已。

烧卖皮反而要多费一点功夫,和面时要先加开水再加凉水,擀皮时中间厚边缘薄,最好能擀出点花边来。包手法也很重要:给烧卖“掐腰”不可太紧,否则影响肉馅口感易老,亦不可太松,否则筷子一夹容易散架。上锅蒸熟,顶好的家常美味。搛起一个,蘸点香醋,一口啖之,齿颊留香,快哉快哉!

何为美食?见仁见智。不过有两种人是很典型的:一种人总以稀有难得的食材为美,燕鲍翅参在他们看来大概也连入门都算不上。另一种人虽不看重食材,却专以精细繁复的工序为美,比如《红楼梦》里拿十几只鸡来配茄子做成的“茄鲞”。

恕我再以女子作比。前一种人喜欢西域女子,异邦风情,本地罕有。后一种人无论出身,喜欢盛妆的女子,裙袂层叠,环珮玎珰。

而我所钟爱的烧卖,用的是最普通的食材,工序也并不复杂。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寻常女子,既非来自波斯大月氏,也没有新嫁娘似的繁复妆饰,无非一袭素衣,略施薄粉,而已。

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我欺也。说到底,我对食物和女子的审美,还真是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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