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感觉就是爬上云梯,上面有更开阔的天,下面是广袤大地。
人在天与地之间,有智慧、有情绪、有爱、恨、嫉妒、温柔,想要自由,害怕孤独。
这些一样都不能少,一样也不会少的构成一个人,人的一生从婴儿啼哭到垂垂暮年,都将与这些为伴,无论何种肤色,都一样。
这些东西一旦混乱起来就会产生情绪困扰,严重或长期无法改善就会变成精神困扰,甚至引发精神障碍。精神困扰的人,像是卡在了某个错误的时间裂缝里,天地之间没有藏安之处。
周六的上海,依然是乍暖还寒让人浑身不舒服,近年在这个城市似乎到了三月大家都惦记着粉色的樱花,再没什么人提及杨柳依依了。
下午,浑浑噩噩,还为周日要举行的活动隐隐不安,却也不甘心大好春日在家睡午觉。
突然想起母校,叫了辆uber就直奔校园而去。
母校的樱花已经开的很美很美了,红砖教学楼是校园最美的景色,没有去读书时喜欢的跑道,而是绕到了跑道后面的小湖边,西部的小湖很小很小,四周却有各种美好的植物,高高的杨柳,垂在湖边,静静站立在樱花对面,沐浴春光。
人们不再如古人写春天就爱写柳树,人们只想知道顾村什么时候人少些,可以去挤挤樱花人海。
母校算不上好学校,却让人热爱生活,有最好吃的食堂,最养人的空气,在学校的时候又正是最想谈恋爱的年纪。
我就是在这些美好着的时候遇到他的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而初见,往往就容易成为初恋,初恋就容易记一辈子,影响一辈子。
那年是我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年,也是这样的季节,我在这样的天气遇见了他。
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很有名的博士,比我大了整整20岁,那天我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被同学拖去听他的讲座。
“哈佛的博士生啊,果然很不一样。”
同学感慨着,脸上写满崇拜之情。
“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啊?”由于没戴眼镜,到的时候200多人的大教室已经快坐满了,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找到两个位子,哪里看的清楚除了前面是个男人之外,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讲座我期待很久了。我将来也要像他一样。”
照现在的话说,这个同学是学霸加院花,不仅成绩优秀,考研简直是走个形式,而且170的个子,修长挺拔的腿,高挺的鼻子,笑起来眼睛更是女人都会被迷住。
跟这样的女生做朋友,简直就是折磨。
“下课我要去找他。”她信心满满的说。
“找他干什么?”我惊奇的问。
“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你想什么呢?人家是教授好不好,能不能醒醒啦。”作为朋友我真是受够了她这样的过度自信。
后来,没有醒的是我,爱上他的也是我,而我那个同学,却在听完课后来了句,“我去约会了,教授就便宜你了。”
不知道该谢谢她的成全,还是冥冥中的缘分,教授的确被让给了我。
“我想找个同学上来模拟一次来访。”
教室里一点声音没有,大家都想体验这次难得的机会,偏偏,我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我害羞的脸红到大腿。
整个教室的人都看向我,真活该后来Moto手机做不下去了,铃声那么响 ,可想有多丢人了。
“那就那个手机响的同学上来吧。”
这算替我打圆场吗?还是教授在缓解尴尬?说实话,我都想立刻拿起书包从旁边的教室门逃走,直接逃回寝室床上,狠狠睡上一觉。
“同学,叫你呢。”教室里有些骚动,不同角落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
我站起来,把包放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台阶,生怕看不清楚摔一跤,就更醜了。
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在快走到平地的时候还是摔了一跤。
他过来扶我,脸烫的快爆掉,不知道怎么坐到椅子上的。
“可以开始了吗?好点吗?”他拿着麦克风,耐心的问我,在我听来像哄小孩子。
“可以了。”我冷静下来,没戴眼镜在这时候真成了好事,除了教授和前两排的同学,后面都是模糊的颜色,压根也看不清楚有多少同学。
“我们要做一次模拟心理咨询,当然你也可以当成一次真正的咨询,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好吗?”他吐字清楚,语气温和,让人顿时很放心。
“我准备好了!”
开什么玩笑,想我虽然不是什么学霸,也是每学期都至少拿二等奖学金的好不好。一个模拟咨询,还是模拟来访者有什么做不下来的。
忘了刚才的丢人一幕,我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咨询进展的很顺利,从共情到积极关注教授都做的很自然。
我不买账,突然想把问题变得更难。
“不是你说的这样的,我的感觉并没有好一些。”
我坐直身体,语气一转开始刁难教授。
他好像完全没有看出来,依然温和。
“慢慢说,你觉得没有好一些,是难过?悲伤?还是?”
“都有,又都没有。”
“你说你从小跟父亲不和,妈妈为你们流了很多眼泪,可是,在我听来你很爱你爸爸。”
顿时,我哭了!
眼泪来的很突然,前几秒我还在试图把教授往分析我童年与父亲关系的精神分析里带,却被他紧接着的一句话直接GG了(GG是星际争霸游戏里的用语,游戏中一方主动打出GG表示投降)
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
因为挫败感而流泪吗?
这种故意刁难的挫败感不会让人如此流泪,我被共鸣了。一针见血却温暖如春。
他唤起我的悲伤,却立刻接住了我。
“我看见的是一个倔强的女孩,却爱着自己的爸爸,你用这样的坚强在守护家庭吗?”
这是场简短的咨询,到这里我缴械投降,快乐却从心底里慢慢升起。我站起来鞠躬,一秒钟后,教室响起了掌声,非常非常的响,由于流泪和情感变化太快,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讲座在模拟咨询的掌声中结束了,我在门口等着他,等同学找他合完影 ,他一一答应,耐心的帮每一位提出请求的同学合影,耐心的解答问题,我在门口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知道我在看他,后来他告诉我,一直知道我在角落里,没有走。
我笑他,这么大岁数还这么臭美!
他说,我当然知道你在那,我倾听每一个情感变化的声音,用心记每一句话,包括话里面的标点符号,语气,和停顿。我甚至倾听每一下呼吸,急促的,平稳的。
这些都是基本技术。也是咨询师该有的态度。
他在上海留了半年,这半年里,我每天白天上课,晚上就去找他,反复倾听他每一句话,每一个情感变化的声音,他忧伤时候的呼吸,那些在他说来都是咨询中需要反复刻意练习的停顿和等待。
每一次见面都像一场梦,梦里樱花开两朵,一朵在天上,一朵在地上。
梦里杨柳沿水生长,风吹依依,湖中也粼粼。
后来他去了香港,再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可因为那场初恋,我选择了和他一样的职业。
转眼12年过去了。
如梦一样的初恋,一直在云霄上飞翔,12年来,我已不再是那个不小心就流泪的姑娘。我已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从时间的裂缝里找回未来的路。我已经渐渐成为了他当年的样子。
我在我们相识的教室门口,寻找他的影子。
也寻找那个角落里我的影子。
推开门,走了一遍台阶,我已经戴隐形眼镜很多年,每一个台阶都看的很清楚,不再是模模糊糊会摔跤的小女孩。
我站在摔跤的那级台阶回想他说话的样子。
教室12年了一点变化也没有,除了地板上的红漆又褪色了不少,暴露出更多木头的颜色,一切都没有改变。
当年,就是在这里他以心换了我的心,他接纳了我,于是全世界接纳了我。
那个春天变成我最美丽的季节。
从教室出来我打车到他回来讲座的礼堂。
依然坐满了为他而来的人。
我拿出电脑,静静地坐在最角落里的位置上,为他做在线文字直播。
好几次有人搭讪,“你好厉害,你学过速记吗?怎么能边听边把教授的话都整理成文发出来呢?”
“怎么能那么快呢?”
当然,我可以!
我倾听你每一句话,每一个情绪变化的声音,你的表情,你的呼吸,甚至你没有说出来的那些文字,我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存在。
只是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朝夕相处,我曾爱你,这是我的初恋,如你再版的书名《登天的感觉》。
杨柳依依,雨雪霏霏,怎么会下雨了?
湖里喷水池开了,是做梦吗?
母校的阳光,还是那么让人想要恋爱!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