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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球场积水的缘故,本轮比赛被安排到下午四点。训练场上却意外出现了一个身影,陆锋出人意料的提前六小时现身,把一众记者与球迷甩开,独自进行射门训练。我本来是回俱乐部开会的,没想到看见他一脚劲射,飞越假人,直冲云霄,好一个高射炮,差点惊掉我的下巴。倒不是嘲讽他的射门技艺,而是惊异于他的态度转变。何以让他主动训练?本赛季他迟到八次,请假五堂课,耽误友谊赛四场。当然,我早已记不清扣罚了多少薪金。然而,转变太过夸张,确乎令人难以置信。我决定停下脚步,安坐教练席,一探究竟。
他一遍遍射向球门,动作虽有些生疏,好在神形俱在。荒废的不是技艺,而是少了拼搏向上的斗志。心若疲怠,希望渐远。人性好逸恶劳,若安于享受,消磨的便是信心。金钱不是杀人的刀,欲望才是嗜血恶魔。于洪军说的很对,人首先要对自己负责。
我看了许久,他也练了很久。见我端坐教练席,他走过来说,“教练,让你看笑话了,我不是想临时抱佛脚,只是找找状态,想寻回以往的感觉。”“我明白,你想通了就好,做人就要有斗志,有信心才有希望!”他坚定的点点头,表示肯定。
比赛如期举行。进场的一刻,我又看到了,刘建军那种目空一切的霸气,他向来如此,锋芒毕露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眼神中透出杀机,气势汹汹,不可一世。但却缺少了圆融,其刚易折,难有包容天下的胸怀。
我决定采用“磨字诀”,以柔克刚。法象自然,水至柔而无形,时聚时散,遇激而缓,遇石而转,浸润无声,大象无形。钝剑无锋,我收缩兵力,令前锋踢攻击型中场,以图避开敌军锋芒。圆融收纳,我派出三名工兵型人物,利用他们勤奋的跑动,磨死振华。贯通上下,我令三名中卫去充分配合自由人,前后衔接,打通中路。于是,关键的问题来了,何人可以担当自由人的角色?何人能够担负打通任督二脉的重任?
第一人选是刘勇,他擅长攻击型中场,回撤至自由人的位置上,进可攻、退可守,类似于早期郑智在国家队的踢法。第二人选是王亮,他虽是守门员,但身材强壮,有高度优势,又喜欢倒地铲球,可以说极具杀伤力。我思来想去,暗自踌躇,多少有些拿捏不定。
这时,陆锋自告奋勇,甚是坚决的说,“教练,我想出奇招,”“怎么个奇招?你说说看!”王思泽接过话头问道,“我以前打过自由人的位置,大可重操旧业。一则,我有小快灵的特点,速度优势明显,后排插上进攻此是一奇;有控球技术,从而贯通上下,此是二奇;前锋打自由人,是70年代的战术,早被他人遗忘,更容易造成对方的麻痹懈怠,此为三奇。我觉得可以胜任。”王思泽低头细察战术板,默默演练一番,肯定的说,“可行,或许是致胜良策。”
我咬牙,沉吟良久,询问道,“你想好了么?这个位置很关键,容易受伤,容易在禁区内造点球,一旦失误,便无法挽回。”他坚定的点点头,表示肯定。
振华队开球了,攻势很猛,层层推进,步步为营,好似大山一般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刘建军自有对付“磨字诀”的法门,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他利用中后卫张耀东向两边调度,扯开球场宽度,往左右边路分球,两翼轮流插上,以速度不断冲击永安后防。
比赛打得很吃力,永安队460的阵型,可谓是千疮百孔,被对手层层破防。一方面,460是不设边路的,振华可以轻易的从两翼迅猛推进。另一方面,关键位置的自由人,陆锋踢得非常被动,他既要集中精力协防中路,又要充分调度从后场发起进攻,最头痛的是每次后排插上进攻时,张耀东好似一堵墙迎面撞上来,贴身逼抢,难以破防,这使得永安队筋脉阻滞,血气逆行。水的天性,顺流而下,则势不可挡;逆流而上,则有倾覆倒灌之危。张耀东好比一座截流的大坝,直接分洪泄洪,导致永安队的战术毫无实际用途。
正在我焦心之时,后防事故突发。猛然,振华队的右翼边锋,以一记大力传中,打入禁区。紧接着,疯狂跑动的前锋,快速抢点。陆锋反应迅捷,以贴地铲招呼。大概是,雨后场地湿滑,陆锋的脚尖擦着那人的腿肚子搓过去了,这并不是恶意的动作。然而,可笑的事发生了,振华队的前锋以他好莱坞明星般的演技,成功上演了一出戏剧,就势来了个360°贴地前滚翻,他痛苦呻吟着,仿佛大腿与小腿已然断裂,瞎眼的裁判怜悯之心油然而生,随即判罚点球。
张耀东上前主罚,哨响,他以雷霆之势一蹴而就。滑稽的是,受伤的前锋奇迹般的站了起来,他狂奔到角旗边,参与了张耀东热烈而欢快的庆祝动作。此球好似他亲自打进,当然,这多亏了他神一般的演技。我满是无奈,望了望隔席的刘建军,他分明露出鄙夷的神态,有几分嘲讽,更多的是其傲慢的挑衅。
上半场结束,永安一片愁云惨淡。我低头凝思,沉默无语。王思泽紧盯着战术板,眉头皱着了一个疙瘩,他苦于无应对之策。王亮有些气恼,嘟囔着骂道,“裁判他妈的没长眼,多好的抢断,偏说是犯规,”“哪是没长眼,收人家黑钱了吧!”“收黑钱?怎么可能?振华的实力,还用得着收买裁判?”“你这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看这就是买通了裁判!”“别吵了,吵什么,打不过别人,窝里横有用么?”王思泽愤怒地打断了大家的争吵,永安队阵脚乱了。
刘勇试图缓和气氛,他压低了声音,以队长的威严发话道,“抱怨的话,说了也没用,现在只有想办法转移压力,攻上去把压力带给敌方。前场我来应付,继续加强跑动,扯开空档,给全队创造机会。后场要出奇制胜,关键是自由人的后排插上进攻,陆锋你没问题吧?”“没问题,我能做到!”他异常坚定的点点头。
听到此处,我必须要说些什么,于是开腔道,“我们没有后路了,后撤一步便是降级的万丈深渊,唯有破釜沉舟,方能重生。大家放下压力,勇敢去面对,失败没啥可怕的,英雄战死沙场,死则死矣。有斗志有信心,永安无所畏惧,我相信大家的实力!!!”众人低头不言,凝重的几分钟过去后,我依稀见到人人眼中透出一股锐气,永安队士气回复了。
果然,刘勇没有食言,他竭尽全力地去跑动,力图吸引对方的火力。张耀东上当了,他开始紧盯刘勇,几乎一步一跟的贴身防守。如此一来,振华队的好局被打乱了,刘勇是一颗苍蝇屎臭了一锅汤,振华的总调度失控了,节奏出现混乱。再看看振华主教练刘建军,他依旧傲慢轻蔑,对此不以为然,正翘着二郎腿与副手扯淡呢。
不过,张耀东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对刘勇的防守,可谓是密不透风,每次传接球都是肩挨着肩,腰部相抵,幸亏刘勇护球功夫过硬,不然球早被截走了。有一刻,二人似乎相溶了,仿佛蝴蝶的双翼般,翩翩然飞翔于球场。这支双人舞曲跳了许久,直至那个传球的出现。陆锋的斜长传找到了刘勇,他轻盈地向前一领,有意摆脱张耀东的纠缠,谁知张耀东力大如牛,从后一抵便夺下来球。刘勇自是不甘心,二人互拼起来,场面瞬间焦灼,由脚腕互怼,很快升级为一通老拳。裁判当然不愿看戏,他才是球场上的主角,哪容得两个跑龙套的抢了风头,于是乎两张红牌,一对冤家被罚出场外,观众席嘘声响作一片。两个主教练,你看我我看看你,甚是尴尬。
其实,两边各罚下一人,永安队倒是得了好处,从而占了先机。没有后防核心张耀东的强力阻拦,陆锋可以肆无忌惮地插上进攻,他一次次闯入对方的禁区,犹如一把尖刀直刺敌人胸膛。终于,尖刀染红,永安发出角球,经过两点过渡,陆锋幽灵一般,现身大禁区抢点,在振华两名中后卫的关门夹击下,倒地矢射成功,永安队得分。
然而,付出的代价很大,陆锋严重受伤,小腿被踩了两脚,这两脚可非同寻常,球鞋的鞋钉狠狠扎伤了他,令其难以站立。陆锋不得不下场,永安队换人名额只剩下一个。王思泽急得浑身冒汗,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我上场!”他惊愕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什么?我去,31号上场?”“31号不是李劲么?”“李劲上场了?那个瘸子!”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第四官员的牌子,他们不敢相信,时隔多年,李劲再次走上了球场。
陆锋下场的时候,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坚定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有信心就会有希望,胜利即在前方。我仿佛化茧成蝶,投身于大地之中,正寻回自然的芳香。返璞归真,那片绿色是永恒的归宿。好似落叶飘飘,投入秋风温柔的怀抱。等待着,等待着,世界静谧,无声无息,我仿佛融入了,化作一片虚无,秋叶回归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