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夜空被一片乌云所笼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灯塔发出的一点点亮光照耀在海平面上。
随着“呜——”的一声轰鸣，巨型客轮驶入了夜幕下的但泽港。
海伦娜跟随着人流，走在旅客通道里，她一边走一边在想：“我真想知道，现在这里到底是我的祖国波兰的领土，还是纳粹德国的地盘？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飘扬着的究竟是白红旗，还是纳粹德国的‘卐’字旗？银鹰没有换成抓着‘卐’字标志的金黄色的鹰 吧？还能不能听到《波兰没有灭亡》 这首歌？”她越想，心里越忐忑不安。
来到海关大厅门口，两名德国士兵背着冲锋枪站在那里高声喊道：“站好了！排成两队！”
大家按先后顺序排好队。
这时，高音喇叭里传来了一首男声合唱的高亢嘹亮的歌曲：
Wenn die Soldaten Durch die Stadt marschieren, Öffnen die Mädchen Die Fenster und die Türen. Ei warum? Ei darum! Ei warum? Ei darum! Ei bloß wegen dem Schingderassa, Bumderassasa！Ei bloß wegen dem Schingderassa, Bumderassasa！Zweifarben Tücher, Schnauzbart und Sterne, Herzen und küssen, Die Mädchen so gerne. Ei warum? Ei darum! Ei warum? Ei darum! Eine Flasche Rotwein Und ein Stückchen Braten, Schenken die Mädchen Ihren Soldaten. Ei warum?……
“这首歌，我在柏林比赛期间，从高音喇叭里听到过无数次，叔叔告诉我，这首歌的名字叫《我们是士兵》，我只能听懂几个单词，所以没注意听过，而现在我基本上能听懂它的大意了。当士兵们穿过城市，少女们打开了窗户和门，为什么？就是这样！为什么？就是这样！就是为了奢侈品和女孩的化妆品！双色的布料，小胡子和星星，他们的心和吻，是少女们的最爱，为什么？把红葡萄酒和烤肉，献给她们喜爱的士兵？为什么？哎！我刚才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倾覆的鸟窝下面怎么会有完好无损的蛋？连华沙都沦陷了，何况但泽？哼！要是德国士兵们穿过我们的城市，我会打开窗户，用臭鸡蛋、烂番茄和刷锅水招待他们，没有红葡萄酒和烤肉。这该死的曲子怎么又放一遍？还没完没了了！”
海伦娜不耐烦地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前面，排队的还有十几个人。“他们在检查每一名旅客的证件和行李，看来所有的物品都要检查。天哪！我的存折！上面有我的名字！我还留了几百兹罗提，本来是想回国以后省去兑换回来的麻烦，可现在它们说不定会给我招来更大的麻烦，快藏起来吧。”于是，她拉开旅行包拉锁，打开钱包，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我。”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钮扣，拿起存折和那几张钞票，塞进胸罩里。
当她把手放在旅行包的拉锁上时，注意到放在里面的旧约全书。“糟了！全书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可怎么办？藏起来？我的旅行包就这么小，往哪儿藏啊？趁他们还没检查我的旅行包，把这五本书都扔到垃圾桶里？那是在亵渎神灵，会遭到上帝的惩罚。这……怎么办？怎么办？”
一首首高亢、刺耳的党卫军军歌干扰了海伦娜的思考，使她想不出任何能使自己化险为夷的办法。
“下一个。”工作人员用纯正的德语大声说。
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排到了头一个，连在胸口前划个“十”字的工夫都没有了。
“请出示您的证件，先生。”
海伦娜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拉开旅行包的拉锁，找出她的假护照和假证件，放在桌子上。
工作人员拿起假护照，没有打开看就还给了海伦娜。“这个不需要了，先生。”随后，拿起海伦娜的假证件，核对了一遍之后还给了她，“谢谢，请收好。”
海伦娜赶忙把假护照和假证件塞进旅行包里。
“请允许我查看您的行李物品。”
海伦娜只好把旅行包放在桌子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帝再次保佑她度过难关。
工作人员把象棋盒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看了一眼，见里面只有棋子，便把棋盒盖好。紧接着，他又把手伸进海伦娜的旅行包。她的连衣裙、内衣、内裤、胸罩被他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先生，这些是……？”他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盯着海伦娜的脸。
“这是给我妻子买的。”
“她是波兰人？”
“不，德国人。”
“她在波兰？”
“是的。”
“做什么的？”
“军队里的护士。”
“这么说您是来探亲的？”
“是的。”
“哦。这些是什么书？”工作人员把海伦娜的摩西五经，《创世记》、《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和《申命记》一一掏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怎么都是波兰语？”
“这些……这些是长篇小说，波兰作家显克维奇的作品。”
“好的，请收好，您可以走了。”说完，把书合上，五本书落在一起。
海伦娜迅速地把自己的物品一股脑儿塞进旅行包里，转过身，快步走出海关大厅。
上一章 棋恋 第二十六章 取道但泽（3）
下一章 棋恋 第二十六章 取道但泽（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