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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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倚墙之时听得小儿读书之声，琅琅清脆。古人言山水有清音，何必丝与竹？今始知诵念之音，不经意间，销了心魂。

恰读清文一段：山中何景最奇？但雨后露前，雪夜花朝。又何事最异？但钓因鹤守，果遣猿收。读来心悦，如临山水清景，百鸟啁啾，尘劳俱净。适逢一夜春雨，绿水新涨，翠微生发，拟薄游，追古人雨后一二空山妙景。

桃李花时已过，绿叶浓稠，年轮复添。石阶落花寂寂，山石垒就，高低不平，雨后青苔蔓生，似山间锦衾。两边野花青青覆水，雨露未晞。身侧有年老夫妇，执手而行，鹤发童颜，言语清淡温柔，不喧不矫，与我交换微笑后各自前行。愿半生以后，得此一人，如粥温存。

骆宾王葬在这里。天赋异禀的神童，命途多舛，终托于青山，不平之气予以惊雷，长久后诉于山鸟，最终悉数湮灭。人迹罕至，十步之外有行者路过，匆匆瞥一眼离去。墓前但有古树、山鸟而已。默立良久，松风入耳，想唐时锦绣、宋时华彩，一一付予沧海桑田。斯人已成古，今亦会成古，来日亦然。一翻一覆兮如掌，一生一死兮如轮。

昔至于谦墓，叹我资质鄙陋，只知“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一句，路过心生敬佩，但鞠躬沉吟而已。遇一男子，跪于墓前，涕泪沾裳。旁人投去异样目光，依旧嬉笑走过。我立于远处，心中酸楚，耳畔风声掠过，游人喧嚷。

有时叹今人流于浮表。那日路过苏小小墓，竟有女子以极骄傲的语气对身侧男子道：“怎么连苏小小都不知道？她可是苏轼的妹妹。”末了，还不忘仰着脸讨夸奖，男子随之附和。路过真感五味杂陈。且不往大的说传统文化乃民族精神，说这更衬得枯白浅薄，似压着人去伏就。便说那内在德行，也当以传统陶熔。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无非“虚静”二字，虚以受物，静以养性。浮表之下，纵极尽善巧，不过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曾与友同行，提及《饮冰室文集》，不免翻出《少年中国说》。人生百年，立于幼学。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他说近日空闲便聚了小区孩子读《弟子规》，欣慰的是孩子们读得认真，虽不尽解其意，总是光明的种子，受用不尽。想起于娟的话：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是中国的脊梁。

祖父生前，爱种草莳花，练字作画，最喜画竹，也爱画齐白石的虾。山林之间，泉水之中，一动一静，一青一白，惹得年少的我几番神思。友说得极对，纵不尽解意，却是一颗光明的种子。后祖父离世，无人授临帖技法，也可减去孤寂。授入心骨的东西，如江月清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祖父用二十年的时光，传于我不言之教。会心之意，当以不解解之。

天予人以智慧，总有一番妙用，若囿于盍饕之心，岂不可惜？于清昼蕉窗，枕书高卧，天地何其辽阔？那青山白水，百媚千红，得闲便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