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上的四叶草

1

“错过的爱情还能被找回吗?”我盯着镀了银边的白瓷咖啡杯,语气怅惘。

“丢弃的鲜花还能被捡回吗?”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沿反问道。

“如果是我可能会吧,因为那朵鲜花并不是被我丢弃的,而是因我太过粗心,忘记在了某个角落。”

我目光上移,看到他那好看的脖颈被柔白的衬衣领口遮住大半,喉结微微一动,他淡淡开口,没有一丝感情波澜:“今天,你来找我不会只是闲谈吧。”

我抬起一只手,支着左颌,眼神黯然,语气平缓:“昨天,我听说许青的孩子有一周岁了。”

他停住了摩挲杯沿的手指,轻轻哼了一声:“那又怎样,当时不是你先提出的分手,难道现在又后悔了。”

“不”我几乎是喊了出来,当时我的心跳加速,明显有些过于激动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不是这样的。”

他浅笑一声,眼神略带嘲讽:“那是怎样的。”

我转头看向玻璃隔板,许青的面貌慢慢浮现,他笑着,那笑容似三月清风,沁人心脾,他淡淡一笑便是,我脑海中幸福最初始的模样。


2

“徐茜茜,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许青的脸颊带着些许红晕,发型也有些凌乱,日光照在他的额头,细密的汗珠闪着光,他微张着嘴,不停地喘着气,一手撑着腿,另一只手拿着一株看似毫不起眼的四叶草,朝我灿然一笑,那一笑带着薄荷的清爽,让我就此无法自拔地恋上了这位比我小两届的学弟。

我准备接过他手中那既普通又特别的四叶草,谁知,他的手向后一躲,澄澈的眼眸中含着柔情,嘴上却俏皮的说着 :“我在一分钟之内找到了四叶草,那么这便是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那既然是定情信物了,肯定要我亲手为你带上啰!”

话毕,他伸出手帮我挽起了脸颊边散落的耳发,当时我的老脸腾的一下就烫到不行,我刚想制止他,他轻轻皱起那浓眉,嘴角掩不住干坏事的笑意:“别动,再动头发乱了可别怪我。”

我只好安分地站着,就这么,在无奈中,他给我戴上了四叶草,戴在了我的耳畔。

那天我回寝室时,室友看到我一通笑,笑得前仰后合,有位室友老腰都差点闪到,她撑着腰,脸上带着笑,朝我说:“我们家的茜茜可真是朴实,自带一阵泥土的气息。”

我白眼一翻,一手拆下头绳,一手小心翼翼地取下戴在耳畔的四叶草,四叶草被我拿在手上,静静地看着,灯光下,透绿的叶子小小四瓣,细看像心,略看像风车,不论它像什么,在我看来它和世上的珍宝别无二致,我痴痴地笑着,将四叶草轻轻地放在了我最爱的一本读物的扉页上,缓缓合上了书。

那晚,我缓缓闭上了眼,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梦中我与他一起坐在校园的花坛旁,各自述说着对未来的憧憬。

第二天,室友一脸疲惫,眼中满含困意,她们一致向我反应,昨晚深夜听到我一阵阵轻快爽朗的笑声,害得她们一晚都未睡,天亮后都困得不行,纷纷要求我在物质上好好补偿她们。

我听后漫不经心,向她们歪着头,继续得意地笑着,跨上了我的背包,自信地走出寝室。


3

我与许青就此开始了在大学里的一段传奇爱恋——老牛吃嫩草的传奇。

校园里也开始扩散各种有关我与许青之间的告白版本。

有目击者说,那天许青向徐茜茜告白,徐茜茜女王范十足,抬头傲娇地说了句,限你十分钟内跑到校园中心的花坛,并找到四叶草带回来,就答应和他在一起。也是这样,顺理成章,有了后来的事。

有知情人士透露,四叶草是徐茜茜早准备好的,其实那天是徐茜茜向许青告的白,许青为了不让氛围太过尴尬,便一口答应了。

有匿名者讲,那是个美丽的下午,徐茜茜当时遇到了在原地低头徘徊的许青,看着许青一脸落寞,便上前安慰,从谈话中徐茜茜得知许青是因为没有及时买到那场想看的电影,于是徐茜茜随口安慰到:“听说,只要一分钟在校内的花坛处找到株四叶草,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什么惊喜?”许青眨了眨眼。

徐茜茜想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心想事成,对,就是心想事成。”

当时许青二话不说跑向了校中心的花坛,在一分钟之内回到了徐茜茜身边,急忙表了白。

这是三个可信度偏高的版本,不管是什么版本都是有人提出质疑,也有人提出赞同,反正各执己见,都摆出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其实能成为校园热议的话题,全都拜许青这位可爱又俊朗的小学弟所赐,他刚刚踏入校园不出两月,便成为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体育好就不说了,竟然人也长得不错,最说不过去的他好像还是富二代,正是凭着这些优良的先决条件,十分顺利的成为了校园里头号人物。

他的朋友都向我说,不知什么时候他喜欢上我的,平时开朗大方,可感情方面的事在他谈恋爱之前,从来决口不提,这小子的心思可真够深的,在我们都未瞧出苗头时,他已脱单,唉,不过他的眼光是不错,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扎着的马尾侧放在胸前,我很自然地扭头,黑发向后一甩:“那是当然。”

他的朋友都因我豪放不羁的性格,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后来,我和许青天天一起出入食堂,花坛边,亭子里,寝室楼下,各种恋人出现率很高的地方都会有我俩的身影,羡煞旁人。

可是时间一久,许青与我之间便产生了不少的矛盾,比如中午吃啥的问题,他不爱吃辣,而我是个吃啥都不辣的态度,每到饭点我们都为吃啥发愁,还有平时他看起很开朗,无话不谈的模样,可他喜欢看书,一到看书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沉淀收敛,瞧不出喜怒,也寂静无声,往往我都无聊的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占据桌上的位置,诸如此类,有些小事我们还会此争论不休,在外人眼中,我们是幸福美满的一对,而在我们自己眼中却逐渐变得矛盾重重。

终于,有一天,我向许青提出了分手,原因很简单,性格不合。

我断绝了和许青的联系,删除了他的手机号,将他的QQ,微信全部拉黑,这么做的原因可能是怕不争气的自己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忆起他的笑,他的好,会抑制不住想要和他重新和好的冲动。

之后,能听到那些有关于他的消息,便是从校园的一些轶闻趣事,或是朋友的八卦消息中。


4

几个月后,我坐在学校湖中心的亭子中,看着湖中那对黑天鹅互相依偎在水中,慵懒的晒着暖阳,此时想起儿时,他与我一起在我家的院子里玩泥巴的场景,他细心的将一堆稀泥,一点点堆砌,码高,逐渐堆成了一座华丽的城堡,他露出了一排圆润可爱的小乳牙,弯着那如星子般闪亮的眼睛:“这是你,我之间的城堡,你是我心中的公主,等我长大,我就接你到宫殿里,住下来。”

我瞟了一眼低下头,脸颊有些许泛红,手上继续捏着泥巴,却半天捏不出形状。

许青见我没有搭理他,嘟着嘴:“那你要怎样才愿意做我的公主。”

我奶声奶气地说道:“听妈妈讲,在她二十一岁生日那天,爸爸在一分钟找到了一株四叶草,然后才有了我的。”过了会儿,我点头肯定到,“我一定就是那株四叶草。”

现在,我明白,我不是拿株四叶草,我是那株四叶草是带来的幸运。

我不禁嘴角微微上翘,而眼底却盛满忧伤,想不到他都记得,一切,他都记得。

天上的白云向四处飘散,湖面上的波光变得尤为刺眼,刺得我的眼睛有些涩,有些疼,眼中蕴着雾气,鼻子一酸,那两只黑天鹅在眼前变得越发的模糊。

不觉间,我便在亭中由下午的阳光正好,坐到了晚间的夜色深浓。

确切的说不是坐了这么久,而是无意中睡着了。

夜间的亭内,凉风习习,带着寒意,我打了个寒颤,抬手揉了揉眼,准备起身离开,这时一件外套顺着我瘦小的肩头滑下,我低身去捡时,发现许青坐在我身旁,也睡着了,他左手支着头,额前的刘海偏向一旁,他闭着眼,寂静中,我看着他眉眼,一如往昔,不觉间,我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可是只有一瞬,便被心中复杂纠结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我将外套小心翼翼地给他披上,谁知,此时,他突然伸手一把抓着我的手腕,淡淡开口:“徐茜茜。”

我愣在了原地,不敢挪动一步,眼睛睁得很大,心在胸腔内扑扑地跳动着。

他看了我许久,却未再开口,他的眼底带着波光,我不知是湖中的波光映入了他的眼眸,还是他的眼中藏着泪。

我的眼睛睁得太久,有些酸涩,喉咙也有种灼烧的感觉,我咽了下口水,眉头一皱,眼眶中瞬间噙满泪水,我将眼睛睁得更大努力不让泪溢出眼眶。

他的眼眶也红红的,一脸漠然,我们之间没有一丝话语,我扭动了手腕,皱着眉:“松手。”

他的眼中泪光扑朔,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他将我手腕向前一带,我身子一倾便扑到在了他的怀中,他的另一只手抱住了我的肩头并慢慢收紧:“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可是有你啊,心中这么想,可不争气的我,眼角已溢出泪水,我将头深埋在他的肩头,不由分说的哭起来,

哭了多久,我已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在我哭过后,声音带着啜泣后的颤抖说了句,我们和好吧。

许青当时抱着我肩头的手收得更紧了,他的语气不似平常那般淡定,声音有些沙哑:“好。”

那天过后,我便与许青又复合了,不过,那段日子并不是所想的那般美好,我与许青之间的问题依旧存在,并逐渐深化,经过了许多事情的沉淀,让我与他之间的裂痕越拉越大,直至无法复合。

我将心爱的读物摔了出去,当着他的面摔了出去,四叶草从书中滑了出来,狼狈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冷冷地朝着他吼到:“复合又怎样,还是会重蹈以往地覆辙,以后我们还是不见吧。”

我和许青之间也是在那个时候彻彻底底的结束了,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他爱上了另一个人,另外一位女生,更为可爱,更为俏皮,他们在年底准备成婚,还给我发了请帖,当时我咬着唇,皱着眉,撕掉了那红艳喜庆的帖子,而后双手掩着脸低声哭起来。

许青婚礼那天,我没有去,而是蜷缩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声音很大,似乎这样才不会寂寞,可是电视里演的情节,我一句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不去便不会伤心,不过,我错了,没有去,我的心还是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痛着,连让我顺畅呼吸一口空气的机会也不给我。

许青的朋友见证了他的结婚,听他们说,他当时笑得很甜,样子很幸福。


5

想到这时我默默喝下面前的那杯咖啡,而面前的他,一如开始般的平静:“你与他之间经历了什么。”

我苦笑一声:“没什么,就是一些性格上的原因导致的矛盾。”

他摇了摇头,眼睛盯向昏暗的灯光,一脸疲惫的模样:“你说这些都回不去了,喝完这杯我送你回家。”

坐上了他那辆红色的兰博基尼,驰骋在宽敞的公路上,路边的树从眼前快速掠过,化作一抹绿意挂在窗边,我慢慢闭上眼,回忆着我与他的一切,却不觉间,睡着了。

我梦见了一场盛大而美好的婚礼,许青穿着一身白色西服,而我穿着一字抹胸曳地婚纱,他单膝跪着,口中说着不离不弃的誓言……

耳边响起了我常听的一首歌的旋律,我揉了揉额头,睁眼便瞧见了陌生的天花板,空洞的白色,中间还有盏普通的圆形顶灯。

起身,白色的被子滑向一侧,手撑着白色的床单,满眼的白色,四周寂静无声,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因为现实被拉得很远,这是医院,我这怎么会在医院里,正当我疑惑时,护士走了进来,她端着铁质的盘子,上面放着药剂瓶。

护士笑着走过来:“该吃药了。”

我摇摇头,疑惑道:“我没病。”

“待这儿的人都嚷着出院,说自己没病,可又有几个是正常的,你啊还是好好待着,病好了自然就出去了。”

太阳穴突突跳着,我伸手揉了揉:“我得的什么病?”

护士指了指向了敞开的房门:“看见门牌没,还是先吃药吧。”

我瞟了一眼墙上的门牌——精神科。

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我是多久入院的。”

护士努力回想了一下:“大概一年左右,本来昨天你出院了,可又说你病情似乎又不稳定了,才回来的。”

“谁送我回来的?”

“就是那位徐先生,好像是你的哥哥。”

我点头道:“是我哥哥,他人呢!”

这时,他走了进来,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他朝着护士微笑:“她吃药没?”

护士用下巴指了指手中的药盘,上面的一个玻璃杯中盛着水,依旧冒着热气。

我惊讶地瞪着他:“这是怎么回事,我没病!”

他又朝护士微微一笑:“能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要对她说。”

护士微笑着点头:“好的。”护士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我看着屋外的光线被这道门无情的阻隔在外。

他以极度疲惫的姿态叹了口气:“徐茜茜,你该醒了,别再犯傻了。”

我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语,只是不断的说着:“我没病,我没病……”

他困倦的声音带着沙哑:“许青他死了,死了,起因是一场车祸,你难道忘了吗?”

我停下了重复地说自己没病,傻傻地坐在床上。

他却继续说道,“当时的你,靠在重症病房的门外,哭得撕心裂肺,你看着他嘴上带着呼吸机,手上插着输液管,你冲我说,你猜他一定很痛快,然后你干了什么,你现在才想逃避,不觉得晚了些吗?”

此刻,头痛欲裂,我狂乱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当我冷静下来是,只感觉,头顶一阵阵刺痛,我放下手,看着手中一缕缕黑发时,我一下子全懵了,随后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我记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

我与许青并未分手,我们结婚了,可是婚后不久,车祸意外打破了我们平静美满的生活,当车祸降临时,坐在后排的许青不顾一切的护着我,将我拥入怀中,当时的我,只感觉头部剧烈的震荡,眼前茫茫一片白又逐渐发黑,渐渐我合上了眼。

当我醒来时,头痛一直刺激着神经,起身,来到许青的病房,发现许青躺在病床上,全身缠着绷带,医生对我说,许青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了,他全身损伤严重,现在处在危险期的重症监护中,活下的机率渺茫。

后来经过了医生们尽心尽力的抢救,才得以让许青活了下来。

我开始了照顾了许青的日子。

就在一个月后,我在帮许青擦脸时,他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泪,他那时能微微动动手指,他痛苦地用手指在我的手上写着,爱我,让我解脱这六个字,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花去了他十几分钟的时间。

后来,我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帮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我帮他拔掉了呼吸管,看着他的脸,由紫变青,由青变白,风吹动窗帘,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的手一下子耷拉在了床沿,没有再抬起来过。

此后的我一直想找机会陪着许青一块去了,但几次都失败了,从此便开始精神不振,一直不敢面对许青已经死掉的事实,我便臆想出了许青抛弃我另娶他人的桥段,呵呵,我冷笑一声,原来,我一直很傻很天真。

许青,我们的爱情被我短暂的遗忘,我还能找回吗?

我的眉头拧成一团,泪已滂泊:“哥,我真的没病,我想静静,你出去吧。”

他摇摇头,拖着步子离开了,走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关上,这门应该是隔开了我与现实,隔开了我与人世。

我起身,缓缓推开窗,费力的爬到窗沿,转头看着床头的一本书,那是我最爱的一本读物。

我身子向前一倾,脚下离开床沿,下落后强烈的失重感,扑面的疾风导致窒息感,都深深地刺痛着神经,但看到不断拉近的花坛时,我笑了,露出了一丝真挚。

扉页上的四叶草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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