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八)

文|楚逸夫楼

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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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早上三点,天微微亮,村长的媳妇翠莲便打开了大门胯上系好了棉花袋,武龙村的女人们在长期积累的经验中,制作出了这种可以挂在胯上的袋子,袋子是施完肥或者废弃了的蛇皮袋,在袋子的最上头,一根棉布穿过,与蛇皮袋交界处便用缝纫机或者针缝合住。

  翠莲趴在婆婆金氏的窗前大声叫喊

  “疯子,疯子,起来到地里捡棉花了”

  至于为什么叫金氏疯子,翠莲和武龙村的女人们说金氏当年突然有一天神经不正常,每天疯疯癫癫的,又不知何时,金氏突然恢复正常了,村里的老人说金氏这是疯鬼附身呐,快去祖坟上烧些纸钱,祈祷吧,可老柯却不信这个邪,阻止了金氏上坟,也阻止了村里嚼舌根的女人们。

  金氏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拍拍老柯的肩

  “快,起来了,上地里捡棉花了,”

  老柯不急不忙地爬下床,摇了一桶井水洗了把脸,又洗了口。金氏一会儿跑进卧室换衣服,一会儿冲进院子里的杂货屋找棉花袋,又快速的跑到村口买了四个馒头。老柯走进侧房叫起了二叔

  “明磊,起来帮我搬板车,”

  老柯的话十分管用,平日里金氏用尽了法子都叫不动二叔,自从二叔离婚后,每天神经兮兮的,什么活儿也不干,嘴里老是念叨着拖拉机,你这害人的拖拉机,你还我媳妇儿来。村里人都说金氏身上的疯鬼跑到二叔身上了,可二叔却十分听老柯的话,帮老柯做事时一点也不疯。

  老柯抬着板子头,二叔抬着板子尾,两人极为默契的将板车放在轮子轴上,板车安好后,金氏将棉花包、一捆蛇皮袋、草帽、水瓶一齐放在了车上,老柯双手握着车头的两根铁管叫了一句

  “好了吗?”

  金氏嘴里含着半块馍馍,屁股坐在板车上腿悬在半空中,

  “走吧!”金氏发起了命令。

  老柯的板车刚刚拉起时,狗儿踩着不合脚的拖鞋从屋里跑出来

  “婆婆,婆婆,我也要跟着你们去,”

  金氏快速咽下嘴里的馍馍,跳下板车

  “狗儿,你就在家,过会儿太阳出来了地里热,听话啊,”

  狗儿哭哭啼啼地拉着婆婆金氏

  “婆婆,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就呆在田头守着板车哪也不去。”

  “上来吧”老柯浑厚的声音从金氏背后压过来

  金氏抱起狗儿,狗儿借着力,跳上了板车老柯慢慢悠悠地拉着车子,村长的板车跟在后头。

  老柯的板车沿着村里的石头路拉了大半圈经过李婶家后门时,李婶正拿着棉花包准备锁门,

  “这么早啊,老柯,怎么还带着狗儿,看来你今天是要大干一场呐。”

  “那可不是么,多了个男人,我就轻松多了”

  金氏开玩笑地说着。

2.

  村头,大愁家的公鸡迈着矫健地步子昂首挺立在废弃的石堆上,这只鸡格外的骄傲,似乎它仗着大愁家仅有的汽车天不怕地不怕,一声长鸣后,村东头,西头,还有高婆圈子里的鸡都跟着打鸣,武龙村的男人女人都匆匆爬起床,推着板车往田里赶。

  如山抱着我在门口转悠,柯明浩躺在床上迟迟不肯起来。

  华春一边系着棉花袋,一边朝如山家走来

  “还没起来?”华春小声问着,

  如山点点头。

  华春站在明浩房门口,拍了拍柜子,

  “起来捡棉花了”华春像卖菜一样吆喝着,柯明浩仍一丝不动,侧着身子。

  “别跟我装了,再不起来干活儿,你儿子还不得饿死”看着柯明浩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华春解开胯上的棉花袋,抡向床上。

  柯明浩迅速从床上蹦起,眼睛瞪着华春,

  “干嘛,想打我,看你这细胳膊瘦腿的,我还怕你?”华春大声叫着。

  当年,华春还未结婚时,她的弟弟在学校被人欺负,华春二话不说,拿起灶台上的刀拉着弟弟冲向学校,华春活生生像个泼妇一般,她手里的刀在空中乱舞着,打她弟弟的那个人受了惊吓,慢吞吞地从教室移步到外面求饶,华春对着他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柯明浩眼瞧不得力,便乖乖下床从墙角处捡起一个棉花袋气哄哄地走出堂屋,如山忍不住笑了起来,华春也跟着笑,我躺在如山的怀中闻着乳房的香味儿驰骋在睡梦中。

  华春捡起床上的棉花袋,拍了拍落在床上的灰,她走到如山边上,用粗大棕黄,指甲里沾满黑色泥巴的手掐了掐我的脸,

  “长得真好玩儿”华春说着便系上棉花袋去田里了。

  如山看着我睡得正香,将我放进了摇窝里摇了几下后,如山从杂货屋里拿出一把铁锹自言自语地说着

  “门口这么好的地不种菜真是浪费了”

  说着,如山便走到门口长满杂草的荒地上劳作起来,我安安静静地躺在摇窝里,享受着从堂屋穿过的风的抚摸,就像如山挺拔的乳房一样柔软。

  正午,婆婆金氏戴着草帽,狗儿躺在她的怀里,板车上堆了两包白得蹭亮的棉花,老柯手心里的汗水浸湿了生了锈的朱褐色的铁管,老柯拉得很吃力。

  柯明浩背着大半袋棉花回到家中,放下棉花袋一头倒在竹床上,如山从灶屋走出来,打开了悬挂在房梁上的电扇,我睁开眼睛,听着头上的发了黄的沾满油渍的电扇吱吱作响。

  如山从灶屋里端出一盘花生,一盘豇豆,一盘黄瓜,又揭开锅盖,用筷子夹了几粒米饭试吃,确认熟了后用锅铲盛进不锈钢的米黄色盆子里。

  我躺在摇窝里闻着从灶屋飘来的米饭的香气,我不耐烦地用脚踢着搭在胸膛上的床单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如山端着盛好的米饭跑进堂屋,一把将我抱起,不一会儿,柯明浩鼾声四起,我的眼睛盯着他背上勒红的印子看。

  如山将我喂饱后放进摇窝里,随后背着半袋棉花到沙树底下。婆婆金氏、华春、李婶、仙凤和村里的男人女人,老头儿老太太们都在这里剥棉花,沙树上的知鸟叫着,大伙儿谈论着今年的棉花价格,武龙村一片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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