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半醒来,时候不早不晚,余书忱想起下午文艺活动有一场戏,是越剧陆游与唐婉。
一个流传千古命运作弄有缘无分的凄婉爱情故事,故事的主题是错过。
悲剧早已不流行,因为现实生活已经够悲剧了,不需要再去喝一大碗精神黄连,轻松搞笑一路爽的故事才对味。
艺术中心五百个座位只坐了不到一百人,其中不少是主办方请来撑门面的。舞台上灯光耀眼,演员戏装鲜艳,随着音乐变换的节奏甩动舞袖,咿呀呀唱着。
故事演到了第四场,余书忱从门缝里侧身进去,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分别三年,陆游会试不中,重回沈园,得知唐婉因看了被母亲偷改过后的锦书,悲愤欲绝,已改嫁他人。
女扮男装的陆游,眸色沉暗,动作迟缓,凄凄婉婉唱着,一遭落错成遗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木已成荫东逝水,再见时,唐婉已为人妇,千万悲苦难胜数,无言间花落柳老。
唐婉轻踩莲步,飘袂而来,情丝寸断,病体堪堪。
本以为他为取功名弃红裙,谁知他却说重逢有日等三年。
错错错,莫莫莫,难难难。
唱和之间,梦消香断。
纷纷花瓣扬落,覆盖了唐婉渐凉的身体。她的心,在三年前就凉透。
忍看花落成泥,功名与最爱都求不得的诗人陆游,只剩以诗聊以维命。余生太多孤苦,凄风愁雨盈途。
余音渐隐,演员谢幕,掌声寥寥。
大厅灯光亮起,观众被拽回现实。
下午五点,余书忱最后一个起身离开。
“社长哥哥。”
舞台上的唐婉没来得及卸妆,拽起裙摆追过来。髻上的步摇乱颤,衣袂飘飘,仿佛奔月的嫦娥。
灯光下余书忱的脸逐渐清晰,魏云馨又惊又喜,抬手拭了下眼角,目光澄明。
“真的是你,社长哥哥。”魏云馨扳着手指有些无措,难掩由衷的欢喜。
她笑的样子,像桃花初绽。
“嗯,有个颁奖礼。”
“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余书忱右脚移了半步,魏云馨以为他要走,上前双手拖住他的手腕。
从后门被拖到前门,余书忱答应等她换了衣服再说。
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将道具和行李搬到车上。
“那两件东西不能动,哪怕剧团散了,我们也不能昧着良心……”
柱子后有人故意压低声音打电话,声音很有辨识度。
余书忱走近些,电话那头的人没等听完整一句话,大声打断:“如果你不愿意动那两件东西,那也应该考虑收购的事。你要为秋艺考虑,她的梦想不是唱一辈子戏,她想演电影。”
“我会考虑的。”男人默了几秒,语气缓和下来。
“考虑一下吧,剧团已经没有市场了,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注意安全。”
男人挂了电话,背靠着柱子点了一支烟。烟雾升腾之中,背后有人说话。
“好了吗?”余书忱看着换了身便装挎着包轻盈走过来的魏云馨,她脸上的笑容像春风般熏人。
“嗯。”她点点头,不自在地低头理理额前的刘海。
“师父,你也在。”魏云馨侧眼看见从柱子后走出的师父,有些讶异。
师父点点头,瞥了一眼余书忱。
“我叫余书忱,谢谢上次的救命之恩。”余书忱主动伸出手。
“云馨是个好女孩。”师父象征性地和余书忱握了握手,转眼看着魏云馨。
魏云馨羞得耳朵发烫,偷瞄了余书忱一眼,撒娇地拉着师父的手道:“晚上向您请个假,我想离队出去逛逛。”
“跟他一起去?”师父指了指余书忱,魏云馨轻轻点头。
“如果师父不放心可以跟我们一道,我请客。”
师父摆手,露出难得的微笑:“注意安全,早点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