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 绿皮火车的记忆（献给春运）

春运来了，春运前7日，全国铁路，公路，水路，民航已累计发送旅客5.04亿人次，中国的春运被称为人类最大规模的周期性迁徙，每年有40天，平均有30多亿人次在路上，外国人认为，这是令人崩溃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猪都飞上天”。中国人实在是太牛了！外媒的报道，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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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回家，为了不变的乡愁，那永恒的年味，我们总是在路上。

作为老铁路人的孩子，我对绿皮火车有着特别的感情。

童年时随母亲去父亲的单位探亲，总是坐绿皮火车，它是多么亲切呀。绿皮火车好挤，天南海北的人挤在一起，常常，一坐就是好多天，吃住都在火车上。那时没有方便面，也没有饮料，就带着自家烙的饼，蒸的馒头，就着车上免费的白开水，就是一餐饭。素不相识的旅客，四目一对，就是亲人，你递给他自家的果子，他接过你递来的煎饼；你帮我带孩子，我帮你看行李。一路旅程，几个小孩子就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离别时会难舍难分，眼泪汪汪。三个人的位置挤四个人，那是常有的事情，“我，坐累了，你，来坐”，这不是善意的谎言，这是长途旅行的有座的旅客的大实话，也是对旁边无座的同行者的一种真正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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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是有机会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地向后退去，一帧一帧美丽的画面，奔涌而来，新鲜新奇新颖，源源不断，你真的感觉，那是远方在召唤着你。

火车穿山洞呢，哐当哐当急速地响起，整个车厢迅速暗了下来，昏暗的车灯亮起，好像驶入了时光的隧道，屏住呼吸，听哐当哐堂，快了快了，又变亮了，火车钻出了山洞，一下子仿佛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如果山洞一个接一个，那小心脏就一直小紧张，小脸也一直严肃，直到习惯下来。

有时，对面有火车，慢慢地驶过，两车交汇时，对面车厢，隐隐绰绰，呼啸的冷风灌进来，让人激动，激动中带着一种颤栗。下雨了，雨中的景色是迷蒙的，是神秘的，雨滴如忧伤的泪水，斜挂在窗玻璃上，流入窗缝里，最终不知所终，窗内的我，在玻璃上把鼻子压扁，手指划来划去从雨脚如麻，到雨止，看残留的水珠随车厢震动，而不时滚落，看远处青山升起了朵朵白云，雾气缭绕，雨后初晴夕阳的金色洒满大地，世界一片绚烂。

前方，亲爱的父亲越来越近，身边，亲爱的母亲的脸上溢满宁静的笑容，我小小的心灵满溢着一种美好幸福的感觉。

有时遇上临时停车，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等待，就会遇见特别的不一样的风景。

纵横交错的铁轨上，有工人在忙碌，穿着特别的制服，敲打着铁轨，扳动铁轨，满脸风霜，却又有趣的样子。附近村人会来卖东西，最新鲜的野果，最好吃的食物，他们擎着，顶着，挎着，扬起一张张汗津津的脸，在一个个窗口前叫卖，询问，脸上写着激动和渴望。浙江嘉兴的粽子，安徽砀山的梨，山东德州的扒鸡，临潼的石榴，武功的锅盔……铁路沿线的风土人情鲜活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的中国版图的记忆，竟然是跟食物紧紧结合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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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的行李，也不是很多，蛇皮袋和各种行李箱一样，也是改革开放后的产品。记忆中的妈妈的行李，只是一个有拉链的手提袋，灰绿的颜色，有“上海”的字样和上海海关大楼的图案，再就是妈妈自己在缝纫机上踩踏缝纫出来的手提格子花布布包，我背的是部队里士兵用的那种斜背包，是我上学的绿书包。双肩包没有，塑料袋也没有踪迹，我童年记忆中绿皮车时代，虽然简陋，速度慢，但火车上的垃圾应该是不多的，自然，泡面味也是没有的。

到我上大学的时候，每年寒假，归心似箭，浓重的乡愁把我裹袭，是绿皮车把我送到心的故乡温暖的家园。

火车站人山人海，车厢里人海人山。过道里，厕所里，常常都挤满了人，甚至是行李架上，也会有人高坐在上（乘警看到是不行的），更可怕的是，三人座位底下，行李包和垃圾堆里，也有人安然入眠。不少有经验的出门人，都曾经有寻觅这一方安静之处的经历。

最拥挤的时光，开车铃已响车厢门口依然堵成一团，情急之下，无奈的哥哥，把我从车窗里塞进去，我惊恐万状心急如焚，那情形今天依然历历在目。火车在飞雪的中华大地上奔驰，车厢内人们却汗流浃背，只因人满为患，挤成沙丁鱼罐头一般。空气不流通，甚至有人中暑晕倒，也有看到。

工作之后，每到年终，火车票就非常紧俏。穿着棉军大衣全副武装，到火车站去彻夜排队买票的情形也有，望眼欲穿看排队的长长队伍蠕动缩短，慢慢地靠近售票窗口，喜悦也渐渐地增长。买到车票后喜形于色，给家人打电话报喜那种激动往往会感染人，也难怪乎面对有人插队，大家会义愤填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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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不到车票就不能回家过年，成了很多在异乡打拼的人春节的痛。有些不拖欠工资的老板，为员工熬夜买火车票的事情上了新闻，编进了的小品，往往触动了泪点，让人眼眶发热。

不知不觉间，绿皮车就渐渐少了，红色的快车，还有子弹头的和谐号高铁，复兴号动车渐渐出现了，过去没有火车的地方有了四通八达的铁路，过去几天几夜的行程变成了朝发夕至，回家难的问题，渐渐就不成问题。那浩浩荡荡购票的情景，已经随着时代的洪流渐渐逝去。和谐有序高效，各种交通工具把思家的人快速送回家人的身边。

从前慢，现在，匆匆，一切都快了起来。

绿皮车，已经成了一道泛黄的风景，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我想，土耳其诗人塔朗吉著名的《火车》应该是绿皮火车吧，绿皮火车，已经不仅仅是这个交通工具本身，而是远方，亲情，离别与思念，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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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

去什么地方呢
这么晚了
美丽的火车，
孤独的火车
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
令人记起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
去吧   
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
隧道都光明
(Cahit Sitki Taranci（土耳其诗人）
（译者：余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