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俩号呢 你跟他整整啊”
“小白被封了”
DNF是款说落后不落后,说潮流不潮流的游戏。当我遇到若离的时候,阿拉德大陆还没毁灭,人们还不会许愿万世恍惚套,DNF的最高团队本还是乌龟,外挂党还在竞速飙车。
而他,还没改名,头上顶着“阿若离离”四个字,身着魔战无双套装,戴着冰雪首饰,作为剑神角色佩执着当版本流行而威武的好几把剑器,凭着熟练而令人艳羡的操作手法,不带辅助职业便能超速通关当时的顶级团本。
我们之间的相识源于交易。那个时候我还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团体,大家一起打团。当时的我玩游戏还不怎么充钱,我的角色只是中等的实力。然而我是团队本的团长。作为一个团长,如果没有一个“二郎神”,一个能为之出头替他挥刀的人,基本无法经营或者震慑团队。而我的“二郎神”,就是若离。交易就是,我开团,管理群里别人的C,然后若离和我自己就可以最大限度混自己的混子角色(在团队本只能打酱油的角色),而若离,他需要用他的大号当牌面,吸引更多的厉害的人进团,再在最后一波团带团里剩下的混子。就这样,这种在现在看来狼狈为奸连我自己都会唾弃的方式,在当时却进行得十分顺利。作为团长,我是所有交易的枢纽,我懂的如何处理团员的关系,安排团里的资源,所以团队一直都挺和谐而持续发展的,而像这样的沟通交际,是若离一直不耐烦做的事情,所以我俩就这么互相寄生在一起了。他负责拿剑耍帅,我负责收账结算并时不时借他的威风吹嘘一番。
这关系,是不是也有点像怡红院的牡丹和老鸨呢,哈哈。
当然也有站街半天招不来“客”的时候,或者招不满“客”。这时我会慌张,一个团20个位置,就只有我和若离两个人,剩下的18个位置像有形状的西北风一样在我眼前呼啦,让人又干又冷。而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我和他的合作关系会因此破裂,我害怕他会跟我说“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人来,不打了”,然后我的所有的体系都会土崩瓦解。
然而他始终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后来我的另外几个朋友脱坑不玩了,团解散了。就剩下我和他了。
怎么办呢,招人的速度更慢了。
有时候我会带着试探问他,这会儿没人,要不不打了吧。而他的回答,意思大体上基本都是说让我安排。于是我又继续耐着性子招人。
也有时候,我自己半天招不来人也会耍性子,跟他说“算了,不打了,没人”,然后他会等我退出攻坚队了确认我不改变主意,才默默地跟着退出来。
然而日子就这么踉踉跄跄地过着。有时候最后一波团他需要自己一个C,不带辅助,然后带6个到12个混子刷记录。一次只能带3个,也就是得带人刷记录打2到4次图。而在当时,脾气大一点的C是连一个酱油都不愿意带的,因为累;伤害差一点的C带一个酱油也都难,因为菜。而他唰唰唰,一分钟左右一次图,比带辅助的队伍都刷的快。这些时候我一般也都是上的混子,有了过图记录我只需要站在夹板指挥哪个队伍去哪个地图就可以了。而最令我享受的,便是看着聊天公屏里人们因为被他的技术折服而打出的666。通常我会趁机打个广告:想长期跟着我们打的,加群XXXXXX.
新团也尝试过建立,但毕竟版本末了,大家的装备渐渐好起来了,固定的流水团墨迹,都去野团打。我自己也都不愿意带这样的团了,结果新团都解散了。
那时,我的号,在若离的支撑下,亦成长不少,也到了能带别人混子的地步了,可还是没有他的号这么强,他的号打团还是能迎来我所得不到“666”。所以我们新的开团模式就是如此地互相交替上C交替上混子。他的大号剑神依旧自觉留在最后帮我做“苦力”(带许多混子)。
其实那时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挺奇妙的。一方面,我觉得很骄傲,因为能把这样的大将收入麾下,另一方面很忐忑,因为我的角色战斗力说到底还是不如他,如果他要走我留不住他,毕竟没有什么理由让他跟我同甘共苦。再者,怎么看我们都分属于这个游戏里面的不同阶级:他相当于骑士,我相当于步兵。
而一个骑士,居然帮步兵打工。
后来呢,后来阿拉德大陆毁灭了。
阿拉德大陆的人们转移到了新的大陆上。
开放了新的团队本,卢克。
一个星期来,人们疯狂地在游戏qq群里刷屏:
“太难了,一张门票玩一天”
“我就想见见卢克爷爷,怎么就这么难”
“妈的,腾讯服务器是吃屎的吗,怎么回回都有队友掉线”
“坑了我们这么多钱,也不把服务器修修”
“暗影9的是傻逼吧,没点伤害来这频道占位置”
“不是总说DNF要黄了吗,怎么还这么多人跟我抢频道呢”
“(挤频道)早上6点开服挤到现在,还没进去 /微笑 /再见”
说到底,在没有刷齐新的等级的装备的时候,这个新副本是很难通关的。就连若离的装备也不行。
这是我唯一一段赶超他的时段。因为我的角色是带有辅助功能,所以当时还挺受欢迎的,虽然我再没办法自己建团招人了,但是对于野团来说,我角色的特点可以让我有“挑着团进”的优势。我眼界也挺高的,进去的团,第一次打就直接通关了。
而若离的剑神就很吃亏了,纯输出职业。印象上他比我晚了一两个星期才打上这个副本。他齐了90级的套装。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带着某种期许,用开玩笑的语气在qq上跟他说:
“带我酱油啊”
“好啊”。
难怪人们说,DNF是一款卖情怀的游戏。这些莫名其妙就出现的情怀,商机真是大呢。
一年多过去了。他的魔战无双套装已经不再带了,冰雪首饰已经分解了,身上穿的是万世荣光套装的升级套装:超大陆套装;首饰也变成了90级的顶级首饰恍惚之境。闪着红光的圣耀救赎光剑仿佛在彰显他一路上显赫的功绩。他也因为加入了新的公会,按照那个公会的格式改了一个名称,也就是现在的ID:稚气心。
他早已不再需要混混子了,却仍每周带我打两个混子。一个混子每周可以挑战两次卢克副本。
我说,我也带你吧
他说,不用
我说,为啥
“太累,不爱打”
后来我上了大二,课业越来越繁重,打团的时间越来越不规律,有时候甚至没办法玩上游戏。为了能混上混子,我总会提前跟他说周几周几再打,比如,周二下午四点先打第一个号的第一次,周四下午再打另一个号的第一次,两个号剩下的次数都留周五再打。有时候他有事情赶不及,我们才又商量别的时间,但是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按照我的安排进行。
再后来,我变成每周只能打一会儿的游戏,角色副本的次数甚至都打不完。
可是他还是会每周问我一句:啥时候打团?
我说,来吧,我上啥
他说,酱油。
后来,后来,后来他有一天又说:啥时候打团?
我跟他说,准备出国了,得考雅思,暂时戒啦。
他说,羡慕。
我说,一年后你就有个能帮你代购的人了,多好。
他说,哈哈。
我把游戏客户端以及相关的资讯app全卸载了,相关的qq群也几乎全部退了,就留了两个感情最深的公会群,又删了几个qq上不怎么联系也没什么交情的游戏好友。我跟自己说,“雅思,I'm coming”
暑假过了一半,若离发来一条消息:
卢克!
我回:不打!
他:把你的号给我 我自己去打!
我:我的号跟我共存亡,我都不打,它怎么能自己偷偷打!
他:用你的号带我!
我:以前说带你你怎么不打呢!
他不说话了。
我突然想起另一个故事。
60版本,就是那个阿拉德世界地图都没画完的时候,当时的我在上个初中,没钱但是有时间。
那时传承级别的武器非常火。所有在赫顿玛尔、西海岸的大街上穿梭带影的人,他们都有一把自己的传承武器。
有一天,我不知怎么来的臭不要脸,在街上喊了一句“真希望有人能送我一把传承武器”。
“真希望有人能送我一把传承武器”
“... ...”
没有人回应,当然了,那时候传承多贵呀。
屏幕前的我也在心里暗笑自己的傻。
这时,游戏的右下角弹出了一个交易提示。我心里一惊。
带着某些期许,我点了“是”
结果对方在交易栏上放上了一把武器。那是个封装的图标,图标上还有一个NPC土罐的罐子头像——传承!
我那是一个激动呀。迫不及待地点了“确认交易”。
就这样,人生的第一把传承到手了。就像做梦一样。
我这才把鼠标移过去查看武器的详细信息,55级,传承东方棍。
我当时玩的是一个气功师,也就是现在的大号,我迫不及待地戴上了,在街上左右走了一下:太美了!太酷了!
可是,初学生毕竟是初学生,小孩子,就是贪得无厌吧呵呵呵,我又喊了一句:
“其实我更想要手套”
交易提示。
是。
“叮”
确认交易,交易完成。
人生的第二把传承到手了。像做梦一般。
“行了吧”
聊天公屏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这才注意到,那是街边的一个漫游枪手,高高瘦瘦的。
就这样,我在游戏里遇到了第一个互加QQ的好友。
他高中生,比我大几年,当时他17岁。
我们通视频,我说我家没配摄像头,他还是放自己出来了。戴着一个眼镜,挺壮硕精神的一个小哥哥。我是说,大哥哥。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我在QQ聊天框敲下这一行字,发送。
“叫我血色吧”
嗯,血色。当时觉得这还是挺神气的一个名字呢。
和血色大佬一起升级、刷图,深渊。我被深渊怪杀死,他打完深渊怪又把我复活,虽然我爆的只是蓝天白云。不得不说,当时的复活币获得的途径非常有限,要么是大公会升级的时候会有赠送,要么只能自己用rmb买。因为他总是会免费给我复活,所以当时我就像是傍上了大款一样,非常敬佩他,也很乐意跟他刷图。
嘻嘻哈哈,韶华荏苒。
一直到后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上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基本都是他上线,Q我陪他刷图,然后我随叫随到。
尔后从某一次刷图之后,他的QQ头像就一直灰了,游戏里的那个名字也始终暗淡。乃至某次游戏更新,游戏列表里的好友全数消失,我再也看不到他的存在,再也记不清那个漫游抢手的名字。
没有一句“再见”。
没有一句“我走了,你保重”。
就这样子了吗,也许你会问。
就这样子了吧。
还能怎么样呢?人生也许就是如此,许多人从你的雨巷中彳亍穿梭,也许在你没有伞的某一天,一个陌生人给你撑了一路伞,你们谈笑,你们交心。接下来,也许是,你到了,他走了。
或者像这个故事一样,他到了,伞给我继续走。走着走着,发现巷子始终没有尽头,走着走着一回头,周遭都是人,只是看不见了当初那把伞的主人。
我还在走着,虽然不知道我还能走多久。
我还会回头,虽然知道一定没有他。
但是我还在走着,回头着。
直至今天,阿拉德大陆迎来了“起源”版本,它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它的世界地图也出现了新的区域。阿拉德的勇士们则早已集齐超大陆套装,手拿圣耀武器,对着新的副本“超时空之战”发起了新一轮的挑战。
只是而今,也终于到了我离开巷子的时候。
我给若离又发了一条消息:
“小白俩号呢 你跟他整整啊”
小白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后来介绍给我的朋友。
“小白被封了”
沉默,沉默。
原来DNF的外挂也走到尽头了呀。
好久之后,我用键盘敲下这么一段话,发送:
我觉得我们的圈子正在像世界末日里的城池,随着时间每一汩涌流的奔腾而坍塌,最终只留下一独方舟作为残存的希望,茕茕踽踽,漂于这个分崩离析的星球之央。
他回: ?
10年了,DNF的故事还没讲完,我们的故事,亦还未结局。
有时候忍不住感慨:十年又十年,DNF的故事,何时才能道完;可我的故事,不知何时起,却已响起尾声。
谁知道呢,有些故事,也许明天就是结局,也许,永远没有结局。
注:图片均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