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檀香

莫言的小说《檀香刑》被山东艺术学院音乐学院改编成了首部同名歌剧，在省会大剧院歌剧厅举行连续三天的汇演，场场基本爆满，一票难求，首演的当晚，著名作家莫言携家人亲临现场观看，造成更大的轰动。

一部好的作品常常被改编成电影电视话剧舞剧歌剧等不同的艺术形式，给人以不同的观感和触动。小说《檀香刑》中对酷刑的描述让人毛骨悚然令人反胃，那种胆战心惊想起就恶心的场景久久不能泯灭。檀香木，多么珍贵的木材啊，长在森林里的檀香树，初开黄色花，后变成血红色，高数丈，有异香，生长期长，我没见过这种活着的奇材，只能无尽的想象。因为珍稀，特别珍惜，用于礼佛，香气缭绕；用于工艺，典雅高贵；用于家具，高雅富丽，都是用在美好而实用的地方。谁能想到，还有如此肮脏残忍丑陋罪恶的用处，还起了如此响亮典雅的名字—檀香刑。真是想象不到，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无所不及无所不能，真让人齿冷。

歌剧当然不会直观的表现这种罪恶，而是以优美的唱腔丰富的表情讲述故事抒发情感，艺术都是相通的，我们用视觉和听觉双重的观感来感受，看到了媚娘的娇和浪，听到了知县钱丁的自责和无奈，看到了刽子手赵甲的阴暗和无耻，听到了起义造反者孙丙的愤懑和激昂，再加上舞台设计的那些巨大的瞪着眼珠的身体、大头细手小脚的夸张模型，特别有诡异魔幻的气氛。

以主人公媚娘的叙事情节，以“施刑”为主线，展现了内忧外患的大历史背景下的诸多和媚娘有关系的小人物的命运，是一曲爱恨情仇、同仇敌忾、恩怨生死的悲歌咏叹。受刑的是她亲爹孙丙，执刑的是她公爹赵甲，抓她亲爹的又是她的相好干爹钱丁，她的丈夫是傻子小甲，还有甘愿替孙丙去死的叫花子小山子。

可能是那一桩骇人听闻的酷刑让我心有余悸，刽子手赵甲的出场伴着阴郁的声响和暗淡的灯光，像一个见不得光的鬼一般，他的唱腔也是重浊低哑，关键是这个人物的言行观念的设计让人义愤填膺又长吁短叹。他是京城的首席刽子手，杀害的戊戌六君子就是他的杰作，受过皇后的恩宠成为他炫耀的资本，他的杀人绝技让他充满职业的荣耀，他沾沾自喜这一次执掌檀香刑的重任,妄想做一次大活能流芳百世。

我忽然想到法西斯希特勒那个时候执行者的平庸之恶，是一种没有思想没有责任的犯罪，对于下达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像一个冰冷冷的机器人。赵甲就是这样一个没人性的恶人，他既没有政治品格，那种有责任有担当的追求，也没有人类良知，那种基本的良善的同情心，他除了披着一层人皮外，已毫无人性可言，所以他才会把杀人看作一件普通又伟大的事业，他将他引以为豪的职业感传授给儿子，并劝导改换门庭，把杀猪换成杀人，还振振有词的称为行行出状元。所以儿媳妇的哭诉求情，知县钱丁的晓之以理，都没有让这个魔鬼附身的恶者回头，他的灵魂没有温度。

一根散发着幽香的檀木沾满了血腥，作为猫腔戏班的班主孙丙一生演了半辈子戏，都是别人的事，这次终于自己成了一场戏，演了一场慷慨激昂的大戏，唱着走上戏台，走向刑台，最后一缕灵魂飞上了升天台。

“戏演完了”，那根檀香木还在。

2017.0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