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友出家了

我的老友出家了_第1张图片
树下打坐的德玄师太

01

几年前的一天,我收到一封邮件,是我的老友RS寄来的,邮件只有一行字:娜娜,我出家了。

邮件是用英文写的,我反复翻译,以为是我搞错了。

但没有,老友RS真的是出家了。

试着想想,你的好友忽然告诉你,她出家了,你会很震惊吧。

我当时也一样。

震惊,不可思议,一直以为离我们很远的另一种生活,忽然和你很近。

更何况,当时她正和她的加拿大男友在世界各地旅游。

邮件是从阿根廷发来的,旅程的半途。

我马上想到是不是她得了绝症了,她快死了吗?

要不就是失恋了,一时冲动?

我急死了,有很多的疑问,没有她电话,我着急地在邮件里问:Why?  Why!

好像这样她就不会出家了。

02

RS是韩国人,我大学时的同窗好友,她是来中国留学,学中国画的。

她高高的个,鹅蛋脸,细细的眉,樱桃小嘴,身材有点婴儿肥。

刚来时她的普通话不好,比较少说话,我们经常逗逗她,有时还用方言考她。她语言天赋好,很快就学会了日常生活的对话,很短时间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了,也能听懂一些方言,广东话也能听懂一些。

学校的留学生住在留学生楼,每人有一间房,有空调。她把房间布置的很温馨,摆着一些小玩意,处处透出她的少女心和小可爱。我时时跑去她房间,听听音乐,和她学做泡菜,学化妆。

我们跟她学韩语,学会叫哥哥o ba,叫姐姐en ni,她说韩国人敬酒倒酒时要双手一起敬,晚辈当长辈面前喝酒要别过头去。

暑假,她没有回国,跟我回我家过,她到那里都能适应,也不挑剔,说话不急不慢,做事很从容,我家人都很喜欢她,还说她有观音相,似乎有某种暗示一样。

大三时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台湾来的新生,长得高大帅气,这是我看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那段时间,感觉她整个人焕发出一种从未有的活力和青春气息。看的出来,她很爱着这位男朋友。

03

转眼我们大学毕业了,我回香港工作,RS留在学校读研究生,念了工艺系的陶艺专业。

我有时回广州,去看她,她在课室里做陶瓷,美院的下午静溢,课室里摆着大大小小的陶胚,我看她拉胚,胚盘不停的转动,她粘满黏土的手轻轻扶着胚土,胚土一会变成了一个花甁的形状,随着她的手轻轻的调动,甁口一时变大一时变小。

我觉得陶艺好适合她,她做出来的作品总有一种轻轻淡淡的味道,一如她的人。

本以为她会这样念书下去,但好景不长,全球那场金融风暴也影响了她的爸爸,她的爸爸破产了,给她来了电话,说没太多钱供她和妹妹同时读书了,俩人只能选一个继续读。

她是姐姐,她选择了让妹妹继续念书,因为她妹妹在韩国念的是牙医,相比之下,妹妹的专业更有实际前途。

当然和男朋友的恋情也因为她回国而结束了。

我没看到她的悲伤,也没看到她流过眼泪,她总是很淡然的,甚至我怀疑这些事是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她平静的退学了。打包好行李,带着一部分的陶瓷作品,打算由香港回国。

陶瓷作品太重又易碎,无法带回,一个香港的朋友建议在香港的黄金海岸那里摆摊卖了。黄金海岸周末专门给很多艺术家在那里表演和卖艺术作品。我们在黄金海岸租了一个摊位,周末就去卖陶瓷。

黄金海岸的环境很美,特别是黄昏时,港口停泊着好多私人游艇,坐在露天的咖啡店椅子里喝咖啡,周边好多觅食的小鸟围着你,本是很休闲惬意的事,可惜RS要回国了,我们没有享受此美景的心情。

作品卖的不错,很多人喜欢,我们只卖了两个周末就卖完了。

这些天我们朝夕相处,也不知往后有没有这样的时光了。

04

RS回国了,回国之前,我们约定,我们无论谁结婚了,另一个再忙都一定要来参加对方的婚礼。

结果,她遵守约定了。我结婚,她放下工作,飞过来参加了我的婚礼。

这时的她,变的更有女人味了,韩国的女孩本来就很会打扮,她化着自然的淡妆,眉毛一如既往的修的一丝不苟,浓淡相宜。穿着黑色呢中喽,高跟鞋,没有了婴儿肥,身材高挑适宜。

RS现在的工作是一份贸易的工作,因为她懂中文,有时需要中国韩国两边跑,老板很赏识她。

婚礼忙碌,我们顾不上多聊,她第二天又匆匆的赶回去了。

她临走时我对她说,你也快结婚吧,我要等你结婚时去韩国参加你的婚礼,再顺便好好的在韩国玩玩,反正有你在。

我感觉韩国因为有她而变得是个有温度的国家了。

而如今我已等不到这个时刻,她居然出家了。

这回真的玩的有点大了,老兄。


05

一段时间后,我慢慢地接受了RS出家的事实。不对,如今她不叫RS了,现在她的法号是德玄师太。

她出家后也没空闲下来,从寺庙的基础做起,早起打坐,干活。一段时间后她去了佛学院继续深修,居然把英语学的很灵光,真的是有语言天赋的人。有假期时,她给在美国的韩国寺庙写信,去美国的寺庙小住一段时间。或者去缅甸等国修行。


我的老友出家了_第2张图片
RS在缅甸修行所拍


出家之后,RS来过两次广州。

第一次,她和她的师父师姐们一起来,是来在广州的韩国寺庙交流的,我这时才知道,原来寺庙就像各国的大使馆一样,在每个地方都有各国的寺庙,大使馆是帮本国的人在异地处理各类事情,而寺庙是慰籍在异地的本国人的心灵的。

我老公去接的机,我的心跳加快,我不知见到RS的情景会怎样,我要说什么好呢,我会哭吗,我为什么会哭呢?我有点不安。

老公送她和其他人去了她们已定好的酒店后,接她来我家,我终于看到RS了。

可能是她的笑容和平和的情绪影响了我,我见到她那一瞬间也一下没有了隔膜。她头发剃掉了,素颜着,穿着出家的衣服,样子没怎么变。

我居然赞叹起韩国人的精致来,连出家的服装都做的这么好看。不同的浅灰色相配搭,里外一层层的讲究着,棉麻的料子,也不会起皱,清清爽爽的样子。

我让孩子叫她RS阿姨,想想不对,出家人可以叫阿姨吗?问她,她说,都可以的,也可以叫她德玄师太。我改不过口,至今还是RS、RS的叫她。

孩子们闹腾着,好不容易才去睡觉,RS第一次来我们这个新家,走走看看,等我安顿好孩子了,我们才有时间聊天。

哄完孩子的我甚至开始羡慕她的清静了。

我们天南地北的聊,聊她的出家历程,聊大学班里的同学现在都怎样了,聊阿猫啊狗的事。。。聊的渴了,边喝啤酒边从沙发聊到地上,席地而坐,一直聊到快天亮。

我问她,为什么要出家。

她说她当时工作之余,还去学了拉丁舞,在学舞期间遇到了加拿大的男朋友,两个人决定去环游世界。途中,她和男朋友因为性格不合适分手了。她去了她在阿根廷的她的姨妈家,碰到了在阿根廷的韩国寺庙,经过一段时间和庙里师太的接触和了解后,她才决定出的家。并不是因为失恋的冲动,而是她觉得这条路很适合她,这种方式很适合她。

我终于理解她了,也知道她出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其实一直以来,我就觉得她的心在漂泊着,如果佛能给她漂泊的心有一个归属感,也不失为一件很好的事。

每个人所选择的路都不一样,无论你选了哪一条路,最终我们都会殊途同归,又何必那么执着于一种方式呢。一瞬间,我放下了她出家这件事。


06

这次见面后,过了两年左右,她又来了一次广州,这次,她和一个师妹一起来,先去了香港的大屿山的大佛寺里住几天才过来广州,她这次是来办理准备考佛寺研究生的资料,需要我们大学时的成绩证明。

大学同学都已接受了她出家的事实,同学们开了聚会欢迎她。除了她的头发和服装不一样,她还是大家心中的那个有点少女心的可爱的RS同学.

我带她去逛广州的寺庙,她给我讲寺庙的由来,还对寺庙边焚香之类的东西很有兴趣,看到修心的佛书也不忘给我买两本。

我不由感叹,大学的我们,可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在寺庙边逛街呢,怎么着也是在韩国的街上Shopping个够啊。

无论怎样,参加不了她的婚礼,我也要去韩国把这家伙抓出来,陪我逛街逛个够,管她是不是出家人呢,在我心里,她就只是老友一个。

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因为这家伙一下又改变了计划,不考研究生了,而是跑到澳大利亚的韩国寺庙去当主持了。

她发来了她在澳大利亚寺庙的照片,整洁的房间放着公仔,还是那么的少女心。有时发来她养的猫的图片,她打坐的佛堂,她的日常,她闲来时画的的画作。而我有时走在下雨天的小路里,也会自拍一张照片传给她,告诉她这里下雨了。

时不时的我有好听的音乐发给她听,她听到好听的也发来给我听,前几天还发来了宋冬野的歌,说好听。

这样子也挺好。

我想起了那句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是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的老友出家了_第3张图片
德玄师太(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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