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故事的外面车水马龙,听到淅淅沥沥的细雨,流然的路光渐渐隐入眼端,密密匝匝的压下来,压下来,直到卫渔的眼生生的痛,涟漪的湖面倒映着熙熙攘攘倒影,卫渔就那样茫然失措的在湖中央,顺舟逆流。
《华严经》语,“菩萨清凉月,常游毕竟空。”
很多人,为了延续以后的生活,消耗支付着现在的生活。
这样的往返重复着,好像一场幽默。
所以,这是一个关于时过境迁的记事。
生活的时过境迁,故事的时过境迁,卫渔的时过境迁。
很多时候,卫渔会觉得时间飞逝得根本来不及准备好去接受时过境迁的变故,周遭的一切就已经物非人非得面目全非了。
“回不去”这三个字在越来越多的场合让卫渔疼得面目全非,可是谁又留得住谁?
一、山外青山楼外楼,酒不醉人人自醉
卫渔的念念不忘就是他宠溺坏了的孽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放肆。
他对它的管教根本力不从心,总是卫渔妥协,它得意忘形地笑。
一个内心满藏挣扎的人,总会有痕迹泄露在脸上。
卫渔依然对自己那晚的表情记忆犹新。吹灭生日蜡烛时,周围朋友的呼卢喝雉声、楼外楼外的灯火声,会聚成一个自己笑的表情,牵动了他眼角下的每一根藏着的皱纹,他感觉自己眼神就像把自己醉得不醒人事的女儿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卫渔听到自己在慢悠悠说:“你看不起自己的生活。”
卫渔一惊。“不,我怎么会放肆到用‘看不起’这个词来‘庆祝’我已经逝过的年轮。”自己似乎并不等卫渔解释,笑骂道:“酗酒耍醉的是枉生鬼,醉酒哭天的是窝囊废。”
楼外楼,万楼之外有万楼,纵然千千万万不计其数,其实都无非是一块块小小空处,有那么些各式各样的人,有那么些各式各样的楼。而至于生息在楼里的人,不过就像西湖中的鱼儿。从来我们就只见鱼骨,不见海枯。你总以为还存在奇迹,可现实却是日光之下无新事。”
卫渔开始感到惶恐。
二、西泠松柏苏小小,不见青冢钓白头
“妾在钱塘江上住,花开花落,不问流年度。”
苏小小,咯血一曲,唱彻《黄金缕》。
她临终前宽慰自己说“浮云流水且自去,莫阻寒月浸吾衣”。
她这一生短短十九载芳华,早年描黛进情关,少年素脂度情关,及笄凝眉破情关。
总有好事之人,爱题一些所谓的文人雅意,说什么万千世界不过一呼一吸。
好一个万千世界不过一呼一吸!
若是再给苏小小这十九年,她断会将这呼吸以胭脂研磨,以血作泪画下满心空守。
卫渔站在小小墓前,摸着墓碑,似是按着小小的额头说:“若是可以,我且借你这十九年,或许,才情如你,难以为继。”
卫渔和他自己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让他无时无刻觉得悲哀。墓中的苏小小还是那么的好看,一袭白衣,一双眼睛能把卫渔看穿。
有轻风吹过,似是小小在说:
“无论下一个轮回是什么样子,都不要再挑剔与为难自己。
你自己都说过,没有奇迹。”
三、灵济黄龙无门洞,栖霞月老求缘祠
有一种感觉叫麻木。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一种力量能将世人绑在一起,不会是爱情,而是记忆。
这杭州的黄龙洞也说来好笑,两宋以降,历经四朝,都是佛家度化之地,到了民国十一年,这里却成了道家修仙之所。
佛法也好,道修也罢,这满天神佛,卫渔一介凡种,自该行大礼拜他。
只是像黄龙洞这番,世人自做主张,去佛尊道,还偏偏在门前以朱笔写一个偌大的“缘”字,也算是个妄事。
也罢,也罢。卫渔本身就是来求缘的人,怎该对前人说这种不敬的话来,该罚该罚。
是以,在月老像前,重重地行够那三叩九磕大礼,伸手求缘签。
居然是上上签。
签上是这么写的:花好!月圆!人寿!解曰:时运造人,泽披阳春。愿无不遂,求无不通。
偌大的惊喜。偌大的玩笑。
天晓得能不能真如这签上说的这么灵验。
卫渔希望真的灵验。
或许神灵早就看到了卫渔的结局,却要接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四、灵隐云林锁鹫岭,天台癫路度石桥
从黄龙洞归来,只是隔了一日,卫渔便去那灵隐寺。
在去的途中,卫渔突然想起有个妄人来,那个妄人说“我欲求了”,佛曰:“了无可了,业已成业,归我莲花座下。”
说他是妄人,是因他谤佛。
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心外有法,就是谤佛;谤佛,就是谤自心。
灵隐寺与龙华寺不同,多了济颠罗汉,少了素归禅师。
不过说来也巧,在卫渔满身大汗的见佛就拜之后,居然到了寺里的僧人功课的时辰,一时间,佛诵不断,钟声长鸣。卫渔这种肉胎凡眼,也甚是猖狂,远远的站在偏门念诵,直到天色将晚。
有一少年瘦僧笑道:“你既然这样心诚,何必来这灵隐寺。”他见卫渔不解,双手合十,又笑:
“你来的,你在的,你想的,其实都与灵隐寺无关,与佛无故,佛不是你心中的业根,是觉者,弄不清这点你那是迷信。”
卫渔大惊,敬为天人,还礼相问,那小僧却再不解答,少倾,将桌上两本经书赠予卫渔,一本曰《妙法莲华经如来寿量品》,一本曰《地藏菩萨本愿经》。
命无定命,有因果,但并非不能改变。
开悟者自会不昧因果,关键是心。
当真是情痴今生又如何,此心虽真无处托。神女不解襄王忆,空对素纸写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