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相信那个春日的傍晚并未消失。
记忆的目光看去——它一定还在那里。无尽的时空中它可以永远停留。向前走的是我们,在流逝的岁月中离它越来越远,不可更改,不能回头。
而今天,当我回忆,似乎还可以看到他的发梢在夕阳下那种微微的红色,以及,他的脸上帅气而幼稚的笑容。
学校对面的Mickey’D在那一季推出了很好吃的巧克力冰淇凌,我和好友琼常常去光顾。
那天,我们走出校门,我记得,很好的夕阳。看到他,逆着阳光站在路旁,很瘦很高,削碎的头发,格子的衬衣,微微有些磨白的牛仔裤,这样的男孩应该是出现在偶像剧里的。
后来,他朝我们走来,那么的出人意料,以至于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一个梦境,或者说——是一个玩笑。
然后他说,Hi,可以请你们吃冰淇凌吗?
琼扭着头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愣在那里。而他脸上竟出现了羞涩的表情。我不由的笑了,他也笑了起来。
琼说我们的相识实在太过戏剧化。可是他告诉我,如果那天没能见到我,他会坚持等下去。
他说,有一天路过Mickey’D,看到了坐在里面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口吃冰淇凌的我。于是就每天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等我,总算等到了。
他说,你知道吗,你让我等了很久。
那时,我只是一个初二的小女孩,没有任何的爱情经历,甚至没有自己的爱情梦想,就在我还没幻想过自己的白马王子的时候,这段恍恍惚惚的感情,误打误撞了我。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伟,他比我高一个年级。
和伟时常相约在Mickey’D,我们一起吃了好多好多的冰淇凌。
你有理想吗?他突然问我。
开一家花店。
这么简单?他皱了皱眉头。
是啊,这样就可以每天生活在香味和色彩里。有很多人来为自己心爱的人买花,怯生生的少年,最初的爱情,单纯又美好,那是我喜欢看到的事情。
你呢?我问他,你有过什么梦想?
他看着我,慢慢的说,你,你是我的梦想。他那样的微笑着,目光镇定而柔和,望着我,似乎要望到我的心里去。
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我明白自己终于爱上了面前这个始终微笑着的,散发着阳光气息的男孩子。
就这样,伟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友,我开始了我根本就没有幻想过的爱情旅程。
就在那一年的夏天,伟毕业考到了另一座城市的学校。他毕业后我们始终一直保持着一天一个电话的联系。他在那里的学习生活不错,只是一切都刚刚起步,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在进行着我最后一年的奋斗。我们计划好了,我考和他同一所学校,这样就可以天天见面。一切顺理成章,不会有另一种结果。
我们之间的爱情出奇的平淡,没有任何的波折,或者说是考验,是那么一种难以名状的完美。就在我中考的那个夏天,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我被离家较近的学校录取了,而不是伟所在的学校。我惊讶于自己的是出奇的平静,而伟却表现的非常惋惜的样子。
暑假的一天,伟打电话过来,说在Mickey’D见面,有东西送我。
坐下后,他拿出一卷画纸,在桌上慢慢铺开。
你看,我把你的梦想带来了。
是一间小小的花店,蓝色的弧形柜台,两把淡黄色的藤椅,满目繁花,流光溢彩。
这里有我所能画的所有的花,几乎画不下,他兴奋的说,我查了好多的书和网页呢,现在你可以提前拥有你的梦想了。只是可惜我的画画的不好。
谢谢你。
我带着伟帮我提前实现的梦想踏进了高中,开始了我全新的生活,只是一开始一天一个电话的习惯没有改变。我心里始终认为,我还是爱他的,虽然我对他的爱远不及他对我的好。
只是全新的生活总会带给我这个不安分的女孩全新的梦想,从军训的第一天开始,我的心灵就有了一点触动,我的目光徘徊于众多男生之中,竟然会不自觉的停留在了他的身上,心灵上的微微触动,感觉到了,凌毅,是给我今后生活带来不平凡的人,只是那时我根本就没意识到,他带给我的不平凡竟然是让我不知道该怎样选择生活。
习惯了忙碌的高中生活,每天与伟的电话也似乎是必做的功课一样,而就是这样每天的电话也的确牵住了我的心。麻木的生活了一年,所带给我的唯一欣喜,只是我轻而易举的考了班级第一名。
我不安分的心始终不愿如此平淡的生活,于是,就在高二这一年,我制造了我自认为丰富多彩的生活,义无反顾,我想起了那个可以“制造不平凡”的凌毅,很瘦很高,与伟的身材如出一辙,虽然没有伟的帅气与阳光,却也更多了几分幼稚与开朗。
我任性就要这个男孩给我的生活添加一点波澜,于是我承认我是有计划性的在网上与他相遇,与他相知,甚至到后来不可收拾的,没有计划性的与他相爱。我知道他有女友,甚至身边的每个人都知道,凌毅对他的女友有多好,有多喜欢。
我竟然会不自觉的爱上这个在他人眼中并不优秀的男孩,这是我意料之外的。
我突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伟,那个离我很远却每天和我通电话的男孩。
我问琼,你觉得,一个人可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呢?
爱情是难分辨的,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在爱,事实上只是一种习惯,也有的时候不过是一种欣赏。况且,即使你可以爱着两个人,最后也只能有一个选择。
和凌毅在一起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不像和伟在一起,过的累,也爱的深沉,却也爱的完美。
爱上凌毅是出乎意外的,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的一切。我可以把他多别人的爱当作是执着,我可以把他的不够帅气当作是可爱,甚至把他的坏当作是对生活的坦荡不羁,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
同样我也相信凌毅也是爱我的,虽然他对我的爱或许又不叫爱,即使他的爱仅仅只浮于表面,远远没有我对他的那么深。只是因为在网上,他一向是唤我为老婆的,而当我同时在键盘上敲击出老公的那一刻,我承认我的心里是没有伟的存在的,至少,就在那一刹那,只是一刹那。
事后当我想起伟,想起了凌毅,我莫名其妙的会有一种感觉,似乎是在背着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偷情的内疚,我不知道当凌毅面对着他的女友,是不是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呢?
或许他看待我远没有我看他那么深,或许这又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自猜想,又或许……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的感情会永恒不变,我始终这么认为。但似乎伟却是一个例外,他说,他要爱我,到永远。我甚至有点责怪他的专一,他的执着,我有什么理由让他如此爱我呢?
永远到底有多远?过了永远,我是不是可以,问心无愧的,只爱凌毅一个人了呢?
永远,永远,流传的爱情,似乎只是童话的碎片。
伟不知道我的心中有凌毅的出现,凌毅也不知道我的生活中有伟的存在。我不敢想象,当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我的生活中游荡徘徊,刻骨铭心的时候,我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伟是那么无私而心痛的爱着我,而我对于他的爱却也是从来不否认的,但似乎更应承认我也是毫无理由的心痛的爱着凌毅的。即使凌毅也若有若无,或多或少,隐隐约约的爱着我。
我曾经那么一度的认为,爱情就是全部。
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竟是我的成绩直线下降。高二的学生的生活过早充斥了太多的紊乱的感情,或许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梦想——伟帮我实现的梦想,对着画的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或者说终于明白,连在我们之间的不仅是每天的一通电话,而是四年的时光,相濡以沫,没有什么可以替代。
我不敢断然的作出任何决定,因为我怕会有人受到伤害。对于伟,我除了内疚,我还有什么可以说吗》而面对着凌毅,我可以责怪我自己吗?责怪我当初根本就不该接近这个会“制造不平凡”的男孩,责怪我根本根本就不该去爱他?
或者现在的责怪也是多余的,一段纯洁的感情由于我的义无反顾竟然变得异样了。而我的义无反顾竟也遭就了我的玩火自焚。
到现在,我还在困惑,我到底该如何选择我的下一步生活呢?
剪不断,理还乱——
弹指之间,灰飞烟灭
——于2002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