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时分,倦鸟归林。
春节几天,本准备躲在大山深处,以手机信号不行为由,过过清静日子。
却不想,还是被情人节满屏的狗粮炸得冒出了潜水的狗头。
没错,不才在下二十年来单身狗一只。
性格怯弱,凡事都想尝试,却又事事畏手畏脚。
就是这样一个我,居然干过全天下最需要勇气的事。
暗恋人一个。
此人甚好,光芒万丈,书香世家,温文尔雅,打得了武术,弄得了文房四宝,满腹经纶,却不失狡黠。
碍于作者本人是怂蛋,所以以下简称此人LX。
打下这LX两个已然有些陌生的字母,我那被春节各种荤腥浸泡的心脏竟然有微微瑟缩。
多久不曾提起他了啊,如今依然光芒万丈却从来不属于我的少年。
说起这孽缘的开始,还得回到大一那堂要人命的催眠解剖课。
我们学校的作息时间极不合理,不论冬夏,下午都是一点半上课,让有午睡习惯的同学是午饭也没消化好,觉也没睡好。
解剖课这种费神费力的大课,排在下午第一节。
三个多小时的大课,老师好不容易中途休息一次,当然要抓住夹缝中的时间,小憩一下,不管讲台上摆着白森森的几个骨架,也不管教室周围的各色人体标本。
那是第二次解剖课,开学第二周,大家连自己班上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
LX碰巧坐到我后面,碰巧我那天精神抖擞。
课间休息,周围同学倒下大片,零星几个挺立着,不是挣扎着去上厕所,就是和我一样,神经兴奋异常。
不经意回头,少年的镜头像加了滤镜般,光影效果漂亮得过分。
他坐得端端正正,脊背挺得很直,握笔的手格外修长好看,几分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轻轻拂过他脸,皮肤白皙得连细小绒毛都可见。
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少年微微抬头,抿出一个友善的笑。
这一笑,可谓颠倒众生,祸害人间,微微漾开的梨涡盛着初秋的阳光,晃得人迷了心神。
我清晰听见自己一下一下,杂乱无章的心跳。
此后便是耗尽心机的接近和忽远忽近的暧昧,以及被各种毫无头绪,闻所未闻的莫名情感折磨纠缠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可以细腻至此。每天摸出手机第一件事便是看他的QQ在线状态,如果是wifi在线,我可以放下心来,知道他在宿舍打游戏或者学习;如果是4G在线,我就格外焦躁,立马换衣服去教学楼晃荡,看能不能碰巧遇见。
我知道他有多少件外套,多少条裤子,多少双鞋子,知道他最常搭配是黑灰两色,知道他一点辣椒不沾,知道他有一个喜欢了六年的女生……
有喜欢的女孩子又怎样,要是有缘分,不应该早就在一起了么,何必白白浪费这几年。
忽略掉喜欢一个人几年封闭的心,也不管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我像一支光亮到极致的蜡烛,肆意挥霍着自己灼人的热量。
在室友的怂恿下,万圣节那天,厚着脸皮约了他出来。
那时候学校附近的游乐场正好有一个以万圣节为主题的活动,各式各样的道具鬼怪和真人亡灵以及光怪陆离的灯光,让人心生骇意。
我们一行八人,倒是浩浩荡荡,无所畏惧。
刚进游乐场门口,就有游客化妆假扮的幽灵轻轻伸手拍了LX肩膀,站在他身边的我明显感觉他身形一滞,本就白净的脸上顿时血色净失。
原来,他怕幽灵啊。
本来原计划是走鬼屋的时候,我装作害怕的样子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柔弱地拉拉他的衣袖表示我有强烈被保护的倾向,然后他保护欲爆发,将我揽入他的势力范围。
然而,名言诚不欺我,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全场害怕得要死,紧紧抱着另一个男生的胳膊,一副谁把我俩分开我就死给谁看的壮烈表情。
一个北方的175壮汉,小鸟依人地靠在另一位185壮汉的身边,那画面,至今不敢多想。
万圣节活动,我们为了好玩,走的是夜场。
在夜色掩护下,我顶着一张苹果红脸,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最后一个项目是摩天轮,我豁出了自己藏了十八年的老脸,梗着脖子说要和他坐在一起。
而他,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意外,却终究没有拒绝。
摩天轮缓缓上升,寒风呼啸,我一头柔顺秀发被吹得张牙舞爪,怎么理都理不顺。
为了显瘦,我甚至少穿了一件衣服。
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才惊觉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做法极其不理智。
越往上升,风越大,夜越黑,四周越安静。
我的室友们坐在下一个小车里,四个人整齐划一高声呼喊:“WY,LX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一遍一遍,不绝于耳。
像多少年前看的偶像电视剧的剧情一般狗血煽情。
寒风把他们的话清晰地送到我们耳边,本就尴尬的气氛,似乎已然凝固。
我像被钉在原地般,完全不敢动弹,怕一挪位置就冻得浑身发抖,也怕稍微一动就引来他注视的目光。
沉默,沉默,尴尬,尴尬。
LX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他是北方人,顶不住南方萧瑟寒风,此刻搓了搓手,冷极的模样,看着我的目光认真坦荡。
“你手冷么?”他朝我伸出手来,宽厚的手掌就这么暴露在我眼前。
那一瞬间,万千思绪汹涌而来,继而又归于平淡。
紫霞仙子说,总有一天,他的意中人会踏着五彩祥云来娶她。我没有等到那片五彩祥云,却等来了那只温润宽厚的手。
身边所有知晓我喜欢他这件事的人都觉得我们有戏,是那种情投意合的有戏。
我每天晚上想尽各种有趣话题找他,只等无话可说时的一句晚安。
我假装淑女,刻意聘聘婷婷走过他身边。
我总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呼喊,看看我吧,看看我吧,我的灵魂多么有趣,我的知识多么渊博,我会做好多好多事情,我很值得你喜欢。
一直记得《最好的我们》里面,简单心如死灰地对耿耿感叹:“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
我的一厢情愿,输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偶然一个机会,我从他朋友那里得知,他用我追他的套路,撩到了另外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比我们大三岁,并不是他心心念念,喜欢了六年的那一个。
一直不太喜欢“撩”这个字,觉得轻浮,和对待感情慎重的我的价值观南辕北辙。
他们一起上自习,一起跑步,一起打游戏,一起做所有我设计好的想和他做的事。
清楚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五晚上,我正计划着周末约他踏着好天气外出骑自行车郊游。我室友看见他在女生宿舍外面拉着一个姑娘的手,难舍难分。
那是我唯一一次为一段感情流泪,舍友们趴在我床边绞尽脑汁安慰,我一边释怀一边哭泣,当然,更多的是气恼,最最多的是难过。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清风霁月的人,明明有我见过最白净的皮肤和最温润的性格。
他居然同时斡旋于我和另一个姑娘之间,并且游刃有余,偷了我的套路去套路别人。
而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满心欢喜投入我所有的感情,想尽办法制造所有能接近他的机会。
而我,无法恨他。
之后,偶然听说他已经和女朋友分手,又有姑娘如我当初一般追求他。
再后来,QQ对话框里,第一次收到他主动发来的消息。
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猜不出那人打出这些字的心情。
"学霸,求生化实验报告,跪谢!"
我爽快利落,发了我的实验报告过去,然后,拉黑。
心里很轻很轻地舒了口气,轻到这段暗恋岁月里,一切随之落幕。
更已深,露也重,你的人生,我奉陪至此,而后山高水远,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