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糖
一如宫门深似海,不管是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亦或是侍奉左右的婢女,这句话都是同样的适用。
宫里的夜有多么的黑暗,月光有多么的冷清,帝王的目光又有多么的炽热,身在后宫的女人和身残志坚的公公们最清楚。
“听说了吗?柯夫人昨天晚上惨死在了游兰殿?”一个小公公翘着兰花指,小心的对着身边的几个宫女和公公们八卦着。
“哎呦,那么惨的叫声怎么能听不见呢,昨天李公公在游兰殿门外当值,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结果今儿一大早就被皇上拉过去问话,他都睡着了,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被皇上下令斩了!”说话的小公公吸了一口冷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是在确定它还在肩上。
“今儿一早游兰殿的宫女阿迁也被叫去问话了,可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上面那位大怒,太医看了阿迁的嗓子,说是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偏偏是个不识字的可怜人,还好王公公出面说了些好话,才让她进了太后的金福殿。”小宫女面露恐惧之色,小声继续道:“听说昨天夜里吴公公去了游兰殿……”
围在一起的人脸色皆现惊慌之色,再不敢多言。
吴公公是什么人物,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头号红人,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是后宫之主,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将军府可是樊国半壁江山的支撑。就这样雄厚的不可撼动的后台,就算是皇帝知道是皇后宫里做的,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又岂是他们这些底下的小人物可以讨论的!
“得了得了,别扯了,赶紧的,干活去吧!”一个小公公识趣的打散了人群。
“皇上,听闻昨夜柯儿妹妹因病离世,臣妾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皇后一身轻袍睡衣,头发都没有梳理,一脸担忧哀伤神情。
皇帝坐在游兰殿柯夫人的床边,看着空荡荡的床,沉默了几秒。
“你是桃眼梅唇,朕最喜之人!”
“桃眼~梅唇”她笑着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和身后手执眉笔的人。
“眼似桃花,唇似梅!”
……
手中握着一支白玉簪,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纯净的白。因为她喜欢白,也喜欢玉,所以他特意让人做了一支极其简单的白玉簪,只是还未亲手给她带上,她就已经香消玉殒。
“没关系,皇后整日操劳后宫之事,受累了!”他的语气平静的毫无波澜,眼神却清冷的要命。起身,微微松手,玉簪落地尽碎,闪着清凉的白光!
“柯夫人因病离世,因其生前诞下皇嗣若儿,遂追封玉柯为玉妃!”他声音洪亮,游兰殿内在的公公婢女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话毕,他看着皇后,“皇后可觉得妥当!”
她心里暗暗不忿,却又说了句妥当!
“皇上,玉妃既然已经离世,那若儿……”
原来如此!
他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她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无辜,低下了头,继续道:“臣妾只是关心孩子,并无其他想法,请皇上明鉴!”
明鉴,宫里死了多少人要我明鉴,朝堂之上又有多少官员要我明鉴,普天之下无辜惨死的普通百姓何其之多,也要我明鉴!
他看着,强按着心中的怒意。拂袖而去。
半月之后,一道圣旨下到了皇后的椒兰殿。意为因玉妃离世,皇子若交由皇后抚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娘娘,您不是说皇上不愿意让咱们椒兰殿抚养若皇子吗?这皇上怎么又送了来?”吴公公看着圣旨心中不解,就上次在游兰殿的样子,皇上的神情虽没有明说,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极不愿意答应把皇子送到椒兰殿的,可是今天却偏偏又下了这道圣旨,倒是让人难以捉摸皇上的心思。
“哼哼!”皇后躺在摇椅上,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微闭着眼睛,轻声笑哼了哼,继续道:“本宫的这位夫君啊,真是懂本宫,所以才下了这道圣旨啊!”
他是怕如果皇子去了别处我会对皇子不利,所以左右为难,权衡之下又把皇子给我送了过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夫君如此懂我,懂我这般狠毒,可是他怎么就不懂我为何狠毒呢?还是他懂我为何狠毒,但就是不肯有情待我?
她睫毛轻动,慢慢躺了下去!
十年之后,她变得苍老了一些,他也老了不少。樊国战事紧张,大将军带子出征却险些丢了性命。
“父王,儿臣愿领兵出战!”皇子若已经成为了翩翩君子,一袭白色衣袍,洁白而清亮。
皇帝看着他眼中略微透着赞许之意。
“皇上,不可,皇子尚且年幼,又无征战经验,此次蛮军进犯,实力不可小觑,望皇上三思!”大将军昆烈一发言,大殿之上的大臣们附和一片,“请皇上三思!”
“父皇,依儿臣之见,年幼与经验均不能作为出征借口,我虽年幼却也不是不懂战事,不习武术,至于作战经验,舅舅昔日各事我也听母后讲过,对战中用兵之法也深有研究,且学习了许多兵法书籍,并在军中有一些演练经验,虽不成熟却也足够了。”他的声音清亮,掷地有声,毫无怯意。
“且眼下军中士气大落,若皇室不出人振奋军中士气,只怕此战想要取胜极为困难!”他双手一拱,微微低头,表示陈述完毕。
皇上听了点了点头,大臣们也讨论了起来。
“说的不错,军中士气的确重要!”
“是啊,大将军都败了,士兵们肯定士气大减!”
……
最后大臣们集体倒戈,同意若皇子的提议,大将军昆烈只好提出一同出征。
两个月后,蛮军退兵,并且保证十年之内永不进犯樊国。
皇子若一人领兵归来!身后是殡仪队,大将军昆烈死于战乱,皇帝以大将军的身份厚葬了他。
“若儿!”
皇子若问声,收剑,上前行礼,“父王!”
二人坐于石凳之上,一壶清茶。
“你是怎么说服蛮军首领退兵,又是如何让昆烈死于非命的?”他的声音平静无奇,并无指责。
皇子若却匆忙起身跪地,道:“儿臣惶恐!”
“你若是知道惶恐便好,要知道朕还在,要知道你自己是樊国皇子,要知道谁也没有权利把樊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当做儿戏!”他的声音不大,却及其有力!
“儿臣谨记教诲!”他低头不敢再看他。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管不问吗?”他放下茶杯,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说道:“此事到此为止,皇后不是你可以动的!”他的话语里全是警告。
皇子若紧握衣衫,暗暗回了一句是。
抬头时,他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脸色苍白如月。
那天夜里,他就在暗处,看着母亲被吴公公逼死,母亲为了他吞下了皇后娘娘送来的药,可他却因为一道圣旨成了皇后的儿子!
从小到大,一心为此,如今弑母大仇只进行了一半,你却又说不可以。你,我敬爱的父王,大樊最有权势也最无情的人,你可知道,母亲的死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你的纵容,都是因为你都皇后的纵容,都是因为你在朝堂上对大将军的纵容!
我不懂你对母亲的爱,也不懂母亲对你的爱,但我懂得母亲对我的爱,我也懂得我对皇后的恨,已经深入骨髓,万劫不复,我,作为母亲唯一的儿子,作为唯一亲眼目睹母妃惨死之状的证人,我宁可玉碎,也不愿看到皇后大将军瓦全!
我是皇子,是父王你的儿子,是皇后的儿子,但我自己只当自己是那个死去的可怜的女人的儿子。皇后的儿子,皇家的皇子,这样的尊荣,我承受不起,在目睹了那个夜晚之后,我就知道我继续活下去的目标以及意义,然而,那个目标以及意义里没有皇室,没有大樊,只有恨,只有渴望,我渴望自己亲手杀死那个女人!
至于你,我敬爱的父王,你是我的父亲啊,我不能做出弑父的行为啊!可我也不会与你同站一边。
某夜,他一袭白袍,发髻中别了一支玉簪,透亮如月光,走进了椒兰殿,行礼问好,随即利索的拔出玉簪刺进了皇后的心口,毫无顾忌,毫无恐惧,似乎毫无感觉,因为杀掉她在他的心里是那样理所当然的存在。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里竟有着隐隐的痛苦。那是每日每夜笑着喊她母后的人,那是她真心用心去疼的孩子,可是此刻他却面色冰冷的用玉簪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那般平静冷漠!
"为-为何?!"
她要一个答案,她还不知道他的心里都装了些什么?
"那天夜里,我看到了,当时我就在角落里!"
他语气淡的毫无温度。
皇后眼中的痛苦加剧起来,却扯着嘴角,笑了起来,有些不甘,有些悲哀,但多的是苦涩!
虽是她的儿子,却没有怠慢过,也是真心地疼爱着的!
看着他冷漠的脸,她笑着倒了下去!
血染白袍,白玉簪,以及他白如月光的指尖……
夜风中似乎有母亲吟唱童谣的声音……
他看着皇后气绝身亡,随即吞下了与母亲当年所食一模一样的药丸,听着母亲的童谣,望着某处,轻声道:“父王,你的江山改动一动了!”
说完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而后睡入了沉沉的梦中。
三日之后,樊国边境蛮军进犯,来势汹汹,昆烈死于上次战乱,朝中无合适人选带兵出征,且此次蛮军比上次更加厉害,只怕是大将军在世,也是险以取胜。朝堂之上有些崭露头角的将军们请命带兵,却没有一个大臣支持。无奈之下,他只能御驾亲征,奔赴边境。
三个月的浴血奋杀,拼死拼活,虽然此战使得樊国有些虚弱,到最后还是胜了!
“这江山,是该动一动了!”他策马长鞭,独身返京。在一年的时间里,毫无顾忌的清除了朝堂中由昆烈和皇后所聚集在一起的力量,又提拔了许多民间有才之士,补缺查漏。
终究,天下,还是他的天下,只是后宫之中再无一人让他感到心中有所依了!
十一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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