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妹妹把他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只有十四岁，最茂盛也是最平凡的年纪。面容如同一只年轻多汁的红苹果，眼睛还保留着小女孩的亮晶晶，有点婴儿肥。没有任何女人的魅力，常常自卑，偶尔自负。
不是一场浪漫的相遇，只是一个平凡的出场。
我妹拉过来一个男生，说：“毛毛姐姐，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显哥，王阿姨的儿子。”
我的堂妹是个家境殷实的小女孩，家里开着一家建筑材料店铺，店里请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常常带小孩来店里写作业，于是时间久了，他们的小孩跟我堂妹也熟稔起来。但是我堂妹跟我提的最多的还是这个叫“小显哥”的男孩子。
我的目光从他的白色运动鞋往上移动，移到他的牛仔裤，黑色毛衣上。他个子很高，我需要抬头看他。
他不太适合用“男孩子”这个词语来形容。十五岁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他跟我们班上那些乳臭未干，只知道对着女生嚷嚷的男生一点都不同。他甚至都不用开口说话，我就已经察觉了他们的不同。
那不同来源于他身上的气息。浓郁的、热烈的、草皮地味道的气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气息，让他如此与众不同。我也不知道要到几乎五年以后，我才明白了什么叫“男人味”，什么叫“荷尔蒙”。但是当时我执着地把它归置为一种气息和味道。
这个“小显哥”面目英朗，看上去绝对不是个初中生的样子。他俯下头冲我微笑：“你就是毛盼婕？”
我几乎看呆了：“你不是初中生啊？”
他怔了片刻，哈哈哈地笑起来。“不是啊！你以为我是初中生？”
要不然呢！我悲愤而幽怨地转过头去不说话。脑海里回想起我堂妹的话：“小显哥带我去游戏厅打超级玛丽啦！”“小显哥跟他女朋友亲嘴被我看到了！他塞钱给我了！让我不要跟他妈说。”“小显哥在店里捶桌子哭，说作业写不完了。”……有没有搞错，在我堂妹的描述里变得这么幼稚的人，难道不是个初中生？！
他客气而得体地冲我伸手：“由于你对我的错误认识，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了。鄙人汤显，西红柿鸡蛋汤的汤，显赫的显。今年十八岁，六月考大学。”
“噢……”我小心翼翼地握上那只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致病细菌。他的指尖滚烫，温度蹿过我的手心。原来是个准大学生啊。
“我叫毛盼婕。”我笨拙地给他解释。“盼望的盼，婕是女字旁的婕。”
我觉得我这个解释蠢透了。
他笑着夸我：“你长得很漂亮嘛。”
漂亮个屁。我心里腹诽。睁眼说瞎话。我在我们班连十大美女都排不上。我五官既不美，也不会打扮，天天穿校服。算得上漂亮才怪。
我想起我们班的那些男生，生物书上刚刚开始教生理知识的年纪，他们在课堂上大呼小叫，彼此交换心照不宣的恶意笑容。他们鄙视女生，会跟女生拍桌子叫板，说黄色笑话，把丑女的书和课本踩在脚下还洋洋得意。
汤显显然是不同的。他用一种体贴而平等的态度与我对话，纵使我对他而言，只是个普通的陌生小孩。
他带我和我堂妹去游戏厅玩。游戏厅里一群他的同学，跟他一样高高大大，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他们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他，调侃他。“哟，汤显，泡这么小的妹妹啊？你也不嫌硌得慌。”
“阿显，怎么，换女友啦？杨晚楠知道吗？”
汤显笑着骂他们：“去你们妈的！”
他教我们玩超级玛丽，他专心致志，仿佛面对的不是两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孩。后来他又带我们去娃娃机那边，问我们要哪个娃娃。
我指着那个哆啦A梦说：“要那个。”
他勾唇笑了笑，说：“好。”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果然他就夹中了那个哆啦A梦，他把哆啦A梦送给了我。我带它回了家，把它摆在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上。
2
我有了一个秘密。但我不跟其他人说。
那一年流行周杰伦的《黑色毛衣》，我用随身听反反复复地听这首歌。走路也听，写作业也听，睡觉前也听。听着听着我的心里就踏实安稳下来，好像把脸埋在一件黑色毛衣里一样窝心。
十四岁的我，是一个孤高清傲的女生。好像与外界有一个隔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也好，我可以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想念一个人。
我开始频繁地去我堂妹家的店里，可是却总也遇不到我想见的那个人。三月的一天，我又照例去了店里，戴着耳机写作业。右耳的耳机突然被摘了一下，我转头一看，汤显笑眯眯地看着我，很长的影子斜拉在我的作业本上。
“听歌啊，毛毛。”
他把那只耳机塞进耳朵里。“哟，黑色毛衣。你也爱听这个？”
我心虚地点点头，不敢看他。他也不再说话，在桌角边坐下，一只脚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晃动。我连作业都不会写了。
过了一会儿，他摘下耳机，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我问他。
他揉揉我的头发，没有说话。“你怎么了？”我不依不饶，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毛毛，你还太小了。你不懂。”他慢慢地说。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落寞和难过。
“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又没有出息，又穷的人？”他问我。
“不是！当然不是。”我信誓旦旦地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你不懂。”他还是这么说。
我不懂。也许我确实不懂。我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个模糊了性别的小孩子，他可以用平等的态度与我对话，可以尊重我，可以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夸我漂亮可爱，但是我永远没办法跨越这四岁的刻度，让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看待我。
而我渴望走近他，成为他的朋友。
我找了一中的学姐打听汤显的事。学姐是我班主任的直系学生，作为优等生的她曾来我们班演讲过，她很喜欢我。得知我打听的人叫汤显，她很惊讶。
“汤显？”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我。“你怎么想起来打听这个人？你认识他？”
“是我朋友的哥哥。”我不知为什么心虚起来，撒了个谎。“她说汤显哥最近状态不对劲，想让我帮忙打听一下。”
“你这小鬼，朋友真多……”学姐嘟囔了一句。“汤显是我们隔壁班的，算是风云人物了吧，成绩好，长得也帅，反正挺多女生喜欢他的。要说事么，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小呢，也不算小。”
“到底什么事呀？”
“还能什么事。”学姐要笑不笑，“男女之间不就感情的那点事吗？”
“汤显有个女朋友，是他们班的班花，最近把汤显给甩了。他女朋友不是走正经高考路线的，是个艺术生，跟汤显不是一路人。但汤显偏偏喜欢她。她本来跟汤显也就是谈着玩玩没怎么当真，最近泡上了富二代，当然就把汤显给甩啦，”学姐耸耸肩。“这事在我们两个班闹得还挺大的，主要汤显太喜欢她了。”
“学姐，汤显的女朋友叫什么啊？”
“杨晚楠。这你也听说过吗？她很出名的。”学姐冲我抛来一个暧昧的眼光。“她长得很漂亮。”
我沉默不语。
学姐刮刮我的鼻子：“怎么样，小鬼头，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满意……”我强笑了两声。“学姐，我还有功课要做，先回去了。”
没等学姐回答，我就背着书包飞快地跑出了一中的校门口。
我从来没有这么没礼貌过，可是我顾不上了。我快要忍不住我眼里满溢出来的泪水。我一边跑一边揉眼睛，书包的带子不停地拍打着我的屁股，跑到了马路的分叉口，一条荒僻的公路，我终于蹲下来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汤显，汤显，汤显。
我是多么喜欢他。十四岁的我，情窦初开的我，把我所有的有的没的少女情怀都给了他。他在我心里是全世界最英俊最优秀的人，没人能比得上他，但他却被别的女孩弃如敝履。
想起汤显犹豫不决地问我“我是不是一个又没出息又穷的人”，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嫉恨，我的眼眶又开始酸涩起来。
怀爱若窃贼。我像个窃贼一样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我的珍宝，得到我的珍宝的那人却把他当垃圾一样丢掉。
十四岁，一向与世无争的我，开始讨厌一个人。
一个叫杨晚楠的女生。
3
六月，阳光如火。汤显那一届的高考终于结束了。我的中考也落下了帷幕。寄住在市里的高三生们都纷纷带着行李准备回家，一中周围充斥着离别和欢乐的气氛。他似乎考得很不错，带着笑容拖着行李箱来跟我和堂妹告别。“小家伙们，我要去新生活啦！”
他妈妈在三天前已经辞掉了堂妹店里的工作，准备跟他一起回老家了。
我很舍不得他。
可我没有立场说些什么。我干巴巴地说：“去大学要好好的。再见。”
“哎呀！”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你这小丫头，怎么总是这么冰冷冷的。你这样当心上了高中找不到男朋友！”
“去哪个高中啊？志愿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我的脸还贴在他怀里。“一中。”
我心想，我才不找男朋友。我觉得我自己完了。我的中考已经结束了，我的青春期躁动也结束了。可我依然觉得汤显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这是不是一种病？我简直无药可救。
他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哎呀，你要当我的嫡系学妹啦。”
“是啊。”我低着头笑。
他拍拍我的肩膀，又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我总疑心他知道了些什么。
可他并不说。
我们就此开始了漫长的告别。从此他的所有消息我都是从我堂妹那里听说，听说他发挥极好，如愿以偿地去念了他喜欢的医学专业。听说他还是那么帅。听说他同学聚会风生水起。听说……无数个听说，构成了我枯燥高中生活的全部。
我卯足了劲一样地学习。我在跟谁卯劲？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对吃的东西就没什么欲望，在脑力和体力都消耗巨大的高中生活里，我的体重急剧地轻了下去：婴儿肥没有了，开始抽条，个子疯长，脸蛋消瘦……在那张棱角分明，颜色白皙的脸上，小小的眼睛和鼻梁，两片均匀的嘴唇由不算突出而变得清秀淡雅起来。
“毛盼婕长得真清秀。”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晚上回家后，我注视着镜子里的我自己。我仿佛不是我了。蓝白校服在我身上终于能变得文艺一点，我感到轻松。
这轻松持续到已毕业的师兄师姐来给我们做招生演讲。他们是在一个清闲的夜晚来到班上的。上了大学后的他们变得很潇洒，不见了当年那副拘谨而沉重的样子，在台上飞扬得意，款款而谈。
最后一个上台的师姐长得极其漂亮，一头长发几乎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大大的眼睛在黑暗里忽闪忽闪。她上台的时候，台下的男生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嘘声。
“你们好。”她笑起来，漂亮得要人命。“我叫杨晚楠，是你们班主任的上一届学生。”
后面的演讲我没有再听下去。
多么讽刺，我报考一中的原因是为了成为汤显的嫡系学妹，最终我却成了我讨厌的人的嫡系学妹。
演讲结束后，放学的拥挤人群里，我奋力挤开面前的阻碍，拦住那个窈窕的身影。
“我有事找你。”
她莞尔，还是很优雅很客气的态度。“学妹，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能不能单独聊一下？”
我们在黑暗的楼道里站着，有月光洒在小小的一片走廊里。她首先按捺不住：“学妹，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我认识汤显。”我说。
她的表情变了。
“你当年为什么要甩掉汤显？”
美人发火的语气都是舒舒缓缓的：“学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好像一个气球突然漏了气。我的怒火消失得一干二净，突然语塞。是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知道当年的事，看你不爽而已。”
她转身就走：“反正那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我只是……
我只是还喜欢着汤显而已……
哪怕他三年没有联系我了，哪怕他把我忘得精光，我还是在看到与他有关的人时，能一瞬间回忆起与他相关的所有，回忆起那年的心痛和嫉恨，回忆起他的失落，执意想为他讨个说法。
只是因为我还喜欢他而已。
4
我高三了。
我下定决心要考进汤显的大学，把我的心意全部告诉他，和他肩并肩走在美丽的大学校园里。
我向堂妹问了他的宿舍电话号码，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五一劳动节长假，跟老师和父母这头分别撒了谎，我往书包里塞了几件简单的衣物，背起书包就跳上了北往的火车。
下了火车，火车站很拥挤，我不知所措。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汤显的宿舍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喂，你找谁？”
“我找……”我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出下一句。“我找汤显。”
“汤显啊，你等一下，”那头开始大声地叫，“汤显，汤显！有人找你！”
那头很热闹，我能隐约听见打牌和喝酒的声音，啤酒瓶碰撞声和咕噜噜的冒泡声里，我终于等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喂？”
我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我不可控制地哽咽了一声，我想那头一定听到了。
两头久久的沉默。最终他开口了：“毛毛。”
“是你吗？”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是我，是我。”
“显示号码是北京的，你来北京了是吗？”
我没有说话。
“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他试探着问道。我只顾着掉眼泪，并不说话。最终他问我：“你在哪里？火车站？我们学校门口？”
“火、火车站。”我抽噎着说。
“你在那里站着别动。”他说。“等我。”
隔了三年，我终于再一次见到汤显。三年的时光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是那一年与我握手的汤显，英俊，亲切，漫不经心。但又有些不同了，他穿着白衬衫，打着黑色领带，如同一个男人的模样。
见我看向他的白衬衫，他朝我解释：“今天刚参加完模拟招聘会，晚上宿舍在一起煮火锅吃。”他无奈地笑。“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变漂亮了，毛毛。”
“没有。”
“走吧。”他笑眯眯地搂住我的肩膀，朝火车站外走去。
他替我找了一间宾馆，用他的身份证开了一间双人房。又帮我开了门，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他进了淋浴室，调好水温。
“你先去洗个澡。”
我在洗澡的水声里能听见他在外面打电话，是打给他的室友，说他今晚不回去了，然后又听他对那头笑骂了一句：“去你们妈的！”
一如当年。
他还是那个带我去游戏厅打游戏“小显哥”，护着我们，啐骂朋友。他没有变，变的是我，是我那从一开始就萌芽，后来如大树般生长，丝毫不可逆转的爱情。
意识到这点，我想哭又想笑。
晚上关了灯。汤显睡在我旁边的那张床上，我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我们都知道有一场对话务必要进行，只是时间问题。
“毛毛，”他开口了。“你喜欢我，是不是？”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呢？”他平静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轻轻地说，“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反正就是喜欢你，喜欢就是喜欢，理由我也说不清。”
“三年了，你就没找个男朋友？”
“就没一个喜欢的人？”
他问我。我轻轻地摇头，我知道他看不见，可我知道他懂我的回答。他的确懂了。他说：“睡吧。”
第二天汤显带我去他们学校参观。那是一所极负盛名的全国知名医科大学。很大，也很漂亮。到处是绿色的树，欣欣向荣。他指给我看哪里是教学楼，哪里是宿舍，又带我去二食堂买冰淇淋吃。
我吃冰淇淋的时候他问我：“想好要填哪所大学了吗？”
我舔着冰淇淋球的动作顿了一下。
“想好了。”
“哪所？”
“就你这所。我也学医好了。”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竭力忍耐，又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毛盼婕，你从初中开始之后的志愿都一直是为了我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我，你才填了一中？是不是为了我，你现在又想报这所医科大学？”
我无话可说，因为的确如他所说。
“毛毛，”他的语气平缓下来。“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我没想到你会喜欢上我，也没想到你会因为我走进这么深的情感误区。人，是要有自己的梦想的。你不能一直追随着我的梦想，你得为自己而活。”
汤显替我买了回程的火车票，将我送到火车站。进站的那一刻，我突然真正地预示到了什么，我预示到我们将不会再见面了，这是他为了斩断我追随他的路，而独自做出的决定。
我在队列中回头冲铁栅栏外的他喊了一声：“汤显！”
他闻声回头。
“真的不能是我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汤显一定懂。
他笑了，冲我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潇洒地走出了火车站。
5
我最终报考了师范类的专业。按我们班主任的话说，“毛盼婕这孩子，性格清冷，又能钻得进学业，正是适合当老师的好料子。”
我也再没有尝试联系过汤显。我随手填了个南方的城市，极暖和极美丽，跟北京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没有人知道杨晚楠来找过我。
高考结束后的那一天，她约我在步行街的奶茶店碰面。她似乎刚刚洗过澡，扎了个马尾辫，步履轻松，还是那么漂亮。
我打心眼里羡慕她们这种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我再漂亮一点，会不会我跟汤显的结局就不是这样？
“我请你吧。”她付了钱，笑吟吟地看着我。“不用谢我，还是托你的福，我和汤显又在一起了。”
我一怔。
“你那天问过我之后，我根本没办法入眠，之后一直辗转反侧地回想着跟汤显的一切。其实我自己都没办法骗自己，这么多年，我最喜欢的还是他。”她脸上全是一种雨过天晴的甜蜜，我多希望那甜蜜是属于我的，可惜不是。“后来我终于联系上了汤显，我们见了一面，真没想到，他就读的居然是医科大学。”
她沉浸在属于她和汤显的回忆里。“我妈妈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我只是随口跟他提过，没想到他居然一直都记得。还因为这个原因报考了医学类专业。”
“汤显他，还是喜欢我啊。”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所以劳动节前一天的晚上，我们复合了。”
原来如此。劳动节的前一天，算算日子，正是我去往北京的那一天。
“人，是要有自己的梦想的。你不能一直追随着我的梦想。你得为自己而活。”
汤显，你这个骗子，你说出这话就不会心虚吗？还是世事真的多轮回？我为了汤显义无反顾，汤显却为了另一个女孩飞蛾扑火。
“果然不能是我啊，因为已经是你了。”
我朝她笑了笑。心里像是打散了一盘黄沙，茫茫无措。
汤显，汤显，汤显。祝你幸福。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珍宝，你是别人手心里攥着的属于品，但不是属于我的。
怀爱若窃贼。没有人想到过，那个窃贼其实是个爱情里的废柴，最终把偷来的珍宝都给弄丢了。
十八岁那一年的夏天，我遇见汤显时他的年纪。窗外蝉鸣阵阵，阳光正好。物归原主，一切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