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贵 勿相忘（2）

文：剧不终

▼

多数时间，邻座的两个少年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无事不相往来。

除了应付功课，天宇的全部世界就是航模。下午一放学，他就消失不见了，跑回家放下书包取上航模就直奔后山试飞去了。他被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打伤过，烫蒙皮时被熨斗烫伤过，手忙脚乱地处理过锂电池着火，502胶水的痕迹遍布手上。在这个荒僻的小镇上，没有指导老师，没有队友同伴，只有别人大惊小怪的目光。他只能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跌跌撞撞地摸索。好在，没有人对话的世界，他早已习惯。

所以，林琳经常用余光瞟见他手上的新伤旧疤，但不明所以。直到有一天，林琳去后山找些野菜准备给家里包顿饺子时，正巧看见时速约有40公里的一架飞机模型一头撞向天宇时才解了心头的这点疑问。

有钱人玩的东西都那么高级，林琳心里想。

除了一个活在别人指指点点下的私生子身份以外，老天还是厚待这位公子哥的。不但给了令他衣食无忧的银子和一副好皮相不说，还给了他超出常人的聪明脑瓜。没见他怎么用功就轻轻松松地坐到了年级第一的宝座上，尤其数理化英的成绩更是让林琳眼热，有心向他请教，却实在张不开那嘴。

林琳心里清楚，辍学就像是高悬在头顶上的一颗定时炸弹，不一定哪天就会因为家里的一点风吹草动轰然引爆。

父亲有时摸着她的头叹息，“苦苦苦.....苦了你了。”

林琳耸耸肩，用轻松的腔调安慰老爸，“有什么关系，奶奶不是总说，力气用了力气还在吗？现在辛苦一点，以后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也不全是为了安慰老爸，林琳的确也是这么向灶王爷关二爷财神爷等一众神仙默默许愿的。

学校里有个不大的图书室，每次可以借阅两本书。林琳爱看书。晚上给奶奶擦完身子给父亲按摩完腰腿哄着母亲洗完脚以后，她甚至舍不得先做作业，贪恋地先把时间给那些借来的书，一两个小时后，方才开始做作业。为此，她躺下睡觉的时间总是在午夜零点以后了。

她沉迷在那些故事里，她觉得书是让她解乏让她释放让她暂时从自己的生活里抽离出来的一种好东西。她在自己的生活里努力坚强，却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掉着眼泪。

合上《平凡的世界》最后一页，她用掌心抹去爬满一脸的眼泪，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老天爷，你不开眼的时候就是个王八蛋。

▼

“职业情妇回来了。”

不大的小镇上，像刮起了一阵龙卷风，消息迎着风呼啦啦地扶摇直上，把镇长夫人昨晚站在李家寡妇门前的指桑骂槐比得黯然失色，迅速成为小镇最热话题。

天宇的母亲，自打17年前离开小镇以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只有她的传说，偶尔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消遣。也只有在这样的八卦话题里，心有嫌隙的邻里之间才能并肩站在道德高地上同仇敌忾。

学校里，因为母亲的回归，苟天宇再次回到了人们视线的焦点。他背着书包穿过操场，一步步走向教学楼的时候，教学楼的每一层走廊上，都站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人，人群里不时响起一声捏着嗓子的怪叫——“苟天宇，狗男女”，然后一群人亢奋地哄笑起来。

林琳从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擦着汗走出来。考虑到她家的实际困难，学校把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给了她，工作内容是每天早晨8点之前打扫完3楼的两个厕所，报酬按天结算，每天5块钱。

“苟天宇，狗男女”，刚要拐进教室门，林琳又听到班里几个男生拿腔拿调的怪声。犹豫了一下，她顿住了脚，回身甩下一句“你以为你比别人高尚多少”，就快步走回了座位。

隔了4、5米远的距离，苟天宇慢吞吞走进教室。他面色如常，脚步甚至比平时迈得还要稳健。但只有林琳注意到，他胸口的起伏程度明显较之平时要大；他揣进裤兜里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模样，运动裤大腿外侧部位的布料像过电一样颤动个不停。

- 未完待续 -

Endless

距离幸福，是不是只有一步之遥呢？

文 | 剧不终

图 | 据CC0协议引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