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遨游于天际的蓝鲸鱼,天空是我们的海洋。
我们蓝鲸鱼一族在即将成年时都要通过鲸鱼长老的魔法水晶球决定自己毕生的使命。
我们蓝鲸鱼生长于天空,掌管天空万物,或风或雪或朝霞流云。
母亲告诉我,“当蓝鲸鱼用尽一生完成它的使命后,它的生命将获得圆满,从而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
然而那天,长老将神秘的魔法球放在我面前时,却没有发出意料之中的光芒,更没有那个苍老智慧的声音来揭示我的命运。
结果,我所有的朋友都找到自己的使命,它们有些负责掌管风,或雪,或天空的飞鸟等等。
只有我,落寞地承受魔法球的静默。
我不信,难道上天认为我是一只生下来就注定无力承担使命的蓝鲸鱼?
那我的存在是为何?
我不信,我努力学习着其它蓝鲸鱼的技艺,我学着掌管流云,可是云朵一个个被我吹散或是被我绞成一团乱絮;我去学习御风,风儿们却失去理智化作狂风席卷陆地;我学着掌管鸟儿,可是……
那些都是我无法完成的任务。
我是蓝鲸鱼一族有史以来,唯一一只没有被水晶球赋予使命的鱼。
妈妈对此也是担忧,她不住地安慰我,“孩子,我们蓝鲸鱼一族生来就注定承担使命,你一定会找到的。”
妈妈活了很久很久,我自出生时就依偎在她身边,我不敢想象她的生命也将要走到尽头。
她是一只掌管星星的蓝鲸鱼。
星星在天上待久就会变暗,有些甚至变成冰冷黑暗的石头。我夜夜陪着她,飞过漆黑的夜空,收集沉睡的星星。
妈妈张开大嘴,将星星一个个纳入口中。
蓝鲸鱼身躯庞大,鱼鳍充满力量,轻轻划下,就能飞出千里。
那夜,妈妈将所有的星星收下,我们一起飞回蓝鲸鱼山谷。
那里有一座由蓝鲸鱼眼泪汇成的湖泊:鲸泪湖。碧蓝幽深有如天空落在地面的碎片,湖边环绕一棵棵高大葱郁的松树,树上栖息着许许多多的红鸟。有鲸鱼长老的魔法保护,没有人能玷污这片纯净的圣地。
奇怪的是,那一夜有那么多蓝鲸鱼朋友聚集于此,像是早早就在那里等待,它们都安静地注视着我妈妈,以我从未见过的哀伤。鸟儿朋友们井然有序地停在树枝上,原本它们会啁啁啾啾地冲我打招呼,可它们同蓝鲸鱼一起肃穆着。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妈妈张开嘴巴,让星星沉入湖底,暗淡无光的星星们通过鲸泪湖的魔法重新获得发光的力量,它们汇聚一起,湖泊骤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她身上如沟壑纵横的皱纹。
那些亮闪闪的星星一个个叮铃铃地相撞着跳上妈妈的脊背。
这时,百鸟鸣唱,那些蓝鲸鱼们用温湿的眼神凝望我的母亲,从身体深处吟唱出低沉的歌声。天地回荡起鲸鱼的歌声,像是长风冲撞苍穹的最顶端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异常沉郁悲怆。
我心头一跳,这是蓝鲸鱼送别的哀歌。
我终于明白,我年迈的妈妈,她将要走向漫长生命的终点,这是她最后一次执行职责。
她轻吻我的脸颊,这一吻有千般不舍,她最后对我说,:“孩子,你的使命尚未发现,怀着爱去寻找吧,你终会找到!”
她离开我,去完成她最后的使命。
她划过夜空,那些星星一个接一个飞上漆黑的天幕,扫出长长的发光的尾巴。夜空又重现光辉,灿若星河,月亮都被这些嘻嘻哈哈的星星闹醒了。
她微笑凝望着向我挥手告别,身体渐渐化成无数片闪闪发光的碎片,朝寂静的陆地坠落。她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绚烂地逝去。
地上的人们以欢笑庆祝流星雨的降临,而我却留下眼泪。
没了母亲的陪伴,日子异常漫长。
自从母亲死后,我反反复复思索: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我若直到生命尽头也没有找到使命,那我会有灵魂吗?我是否配得到一个灵魂?如果我没有灵魂,又如何与母亲在天堂的星海团聚?
所有的问题都无法解答。
儿时的玩伴都在忙活自己的职责。没有职责的我,活成了百无聊赖的蓝鲸鱼。
有回我在东风的背上上打了个盹儿,也许是我太无聊了,醒来发现已是几百年后,我去找鲸泪湖边的鸟儿们说笑,可那是另一代鸟儿。我曾经熟悉的鸟儿早已化为树下的尘埃。
我冗长的生命充满孤寂,因为我是一只没有使命的蓝鲸鱼啊。
我漫游天空,常常在一个青翠的山坡上遇见一位人类女孩。
她穿着轻盈的白裙,是雨水洗净后的云那般纯净的白,我喜欢云,所以总喜欢观察她。她总是一个人在广阔的山坡上画画,风吹着她薄弱的身体,裙摆飞扬,使她像一只在地面飘零的云。
每逢天气晴朗,她都会过来画画,直到日暮西山,一个英俊的男人和她一起手牵手离开。她喜欢画天上的云,画的很好看。
我常常把云朵捏成各种形状玩。这些云朵被她画到白纸上,像极了。我喜欢看她画画。她画的比真实的还要好看。
我们蓝鲸鱼身体的颜色可以自由变幻,和天空相似,只有眼睛仍是乌黑的,不过我们这么大的身躯,眼睛自然也是大的很,所以地面上的人们总会把蓝鲸鱼的眼睛误认为是乌云。
我以为她看不见我,所以我在天上尽管闹腾,摆出各种搞怪的姿势。
但那天,我见她躺在山坡上望着我这个方向发笑,她不是发现了我吧。
直到她画出一只穿行在云间的蓝鲸鱼,我才确定她是真的能看见我。我第一次见到自己完整的样子!这个人类姑娘真是细心,从来没有人能发现我们蓝鲸鱼。
我并不感到害怕。我喜欢她。
我怯怯探出我的鱼鳍,她轻轻抚摸我,极轻柔的触摸,人类与蓝鲸鱼是没有共同的语言,但我们在接触的一刹那就产生跨越种族间的默契,也许我们的内心深处都有无可排遣的痛苦与落寞。
我舍不得睡觉,就算是熬红了眼,我怕我一睡过去,她就像我的红鸟朋友们去世了。妈妈说人类的生命非常短。
有回,她没有再来这个山坡,我在山坡上徘徊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到她。
一个礼拜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她还是没有出现。我知道一定出事了。
我请求红鸟朋友的帮助,终于一只小红鸟把我带到她身边。
在一家医院里,那个英俊的男人沉睡着,她日夜守在病床边,脸色比那男人身上苍白的床单还要可怕,她日夜为失去意识的爱人祈祷,而男人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泪水和思念。
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孩,我忽然明白我的使命。
爱就是我的使命。见过山川,浩海,星河。当我遇见她,我才觉得不枉此生。
在冗长的生命里,我始终在寻找着一个意义,如今我终于找到。
长老象征智慧的鲸鱼须长长地垂下来,魔法水晶球在它怀中,还是当初我在成年礼上见到的那般暗淡无光。
我对长老说,“长老,我想让一个人类女孩一生都幸福,我不忍心看到她为自己昏迷的爱人整日伤心流泪,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一百年的寿命换他们两人一生厮守。我相信这是我的使命,我一直以来在寻找的使命。”
长老愠怒,鲸鱼须像水波一样荡开:“胡闹!人类生命短暂,更是薄情寡义……”
他的话未完,水晶球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它终于为我发光了!我明白,水晶球在表示我终于找到了一生的使命!
长老也明白了,水晶球是正确的,它的旨意纵是智慧的长老也不可抗逆。
长老无可奈何地沉默。许久它才抬起头叹了口气:“好吧!”长老老迈的双眼漫上晶莹的泪水,“孩子,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它哀伤地看着我。
“嗯。”我义无反顾。
当魔法水晶球的光芒伴着长老的吟唱声渐渐包裹我,我缓缓闭上眼睛,自从认识那个女孩之后我已经太久没睡觉了。我在心中默默祝福那个人类女孩。我感到我的灵魂像一片羽毛那样轻盈。梦里,母亲在一片灿烂的星海里对我微笑着飞来。
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孩牵着她爱人的手又回到山坡,不过天空上的蓝鲸鱼不会向她招手,因为它正躺在白云上呼呼大睡呢。
她和爱人将会看到山坡开满蓝色的小花,带着天空那般纯净的颜色。
风一吹,蓝色小花轻盈地飞上白云间,恰似蓝鲸鱼因爱而生的灵魂。
后来,她常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蓝花山坡上,让孩子们瞧瞧天上那只沉睡了很久的蓝鲸鱼。
孩子们和女人一起唱起纯净的童谣,歌声飘啊飘,飞进蓝鲸鱼甜甜的梦乡……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