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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夫山下》（二）——多难的看护岁月
“偷窥”冤案
进入小学的时候，父母们都是这么跟老师说的：孩子要是不听话，尽管打尽管骂！
那时候的老师，拥有让父母们无限支持的权威，父母们的彻底“放权”，并不是父母自己想无所作为，而是他们囿于自身的条件和局限，于是将满满的希望寄托在学校那里，把自己的孩子无限信任地交给学校调教。
我害怕学校、害怕老师，老师是如此权威和严肃。可是我又是那么渴望学校，学校是一个神秘而新奇的所在，那里面仿佛蕴含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和吸引人的力量，而且在学校里有很多书可以看，有很多伙伴可以一起玩耍。
也许是因为父母的秉性遗传，也许是他们一再的叮咛和灌输，一年级的我，胆小而特别畏惧老师的一言一语。终于熬到了二年级，对老师的畏惧减轻了许多。那时的班主任年纪大约四十左右，是个女老师，外表朴素，就住在我们政府宿舍区里面靠近东侧铁门的一间单间卧室里，她的丈夫在政府机关里任职，不过有一段时间似乎经常出差（后来才懂得那叫停薪留职）。
正在我渐渐适应学校的生活，开始准备好好享受多彩童年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倒霉的中午、一次莫名其妙的被利用，我的人生跌入了一个黑暗的无底洞，我费尽了力气，也还是无法爬出阴影......
记不清是什么季节——因为在南方季节的更替实在太不分明，记忆里的那一天没有太阳。有一天的中午，我吃过午饭正好一个人孤独的在院子里转悠。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看不到，我摸摸叶子、走走停停。
比我大两岁的一个邻居L神秘兮兮地出现在我不远处，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我说不上来的笑容。他向我无声地招手，近乎没有声音地呼喊我“过来、过来”。我疑惑而犹豫地看着他，慢慢地走过去。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拖到了我的班主任所住的房间前面。我稀里糊涂地看着他，张嘴想问。他用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在我耳朵旁边耳语道“里面有好戏看，你去看看现在怎么样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房门口处，一时间无法理解他的话，而以我的智商和生活经验，就算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了里面是什么情景，我还是无法明白他所懂得的。
我站在空地上，看着我对面的那道木板门。房间的门已经有些褪色，原先的蓝色已经泛白，上半部分的门扇已经从中间扯出一道裂缝，如果凑近了贴着看，应该是可以依稀窥视到里面的情景的。
我看看房门，又看看L，不知道我是该好奇上前看一下还是应该走开。我对窥探老师的隐私有着莫名的畏惧和羞耻感，我觉得那太有违学校所教导的道德，并且我对里面会有什么确实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心里充满了忐忑和恐惧，我犹豫着准备后退。
然而，命运就在这几秒钟里面已经给我钉上了一道枷锁，我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
正当我扭转身的时候，门突然一下子打开了！我下意识地回头，于是——我的班主任就那样赫然地站到了我的面前，她脸上挂满了丰富的表情：吃惊、恼羞成怒、激动......从她胀红了的脸上，我知道我已经犯下大错——虽然我尚未得知我到底犯了怎样的错。
她像要吃了我一样的瞪着我，我害怕的有点手脚发冷而抖，下意识去搜寻L的身影，希望他可以救我，可是周围没有他的影子！他刚刚就在我的后侧......
我的班主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傻傻地张开嘴想回答，“我......“ 对呀，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这里干什么？我不知道答案，L知道，可是他的人呢？他应该可以帮忙解释的吧？
我惊恐地看着那张愤怒中似乎带着羞恼的红脸庞，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一定很神秘而不可告人，而L一定是知道后果，所以他躲起来了！现在我就像一个在杀人现场被发现的人，我成为了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嫌疑犯”......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敏捷的L，在门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如同兔子般躲到了廊檐下面那间隔整齐的一根支柱后面去了，那巨大的支柱足以让他轻松地躲藏起来而不被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发现......
我忘了我是怎么离开那里的，班主任应该没有直接动手打我，但是她狠狠地批评了我，而当时的我估计太过害怕，根本没有记住她所说的话，但是她仿佛告诉了我一句话，她会让我得到应有的教训......
她似乎没有找父母亲告状，也许是事情起因她也难以启齿吧。所以我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父母亲的责难或者训斥。
但那一天所剩下的时间里，我都在惶恐和忐忑里度过。我还来不及去想第二天之后在学校的情形，我满心满脑里都是担心——担心那无比权威的老师会给父母告下怎样的一个“状”，而无限拥护学校和老师的父母又会怎样惩罚我......
一直到了晚上睡觉，一切都和往日一样没有任何不同，没有训斥、没有责骂，没有来自父母的任何异样，我把那颗揪紧的心脏慢慢地抚平，轻轻地把那口憋在怀里的闷气吁出来，在疲惫中迷糊睡去——那一刻的我以为自己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然而第二天——我一直认为那是改变我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在一个几十人的教室里，我们“威严”的班主任，高高地站在讲台上，命令我在座位处站立起来。她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对我开了一个“批斗会”，婉转地严厉批评我缺乏教养、道德败坏的恶劣行为（至于是什么样的恶劣行为，她并没有描述和向同学们说明）。
我已经记不起那一节课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也许是我太痛恨这样的一个片段，所以在潜意识里不断地刻意去涂抹这段记忆，我希望那就是一次意外的“事故”，而“事故”总会过去......
现在的记忆中我早已经抹除了当时我的神态，然而她的身影、她那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声讨和批判，却总还在一个角落里如同太阳投射的树荫，影影绰绰......
教语文的她，不带一个脏字，却把我的“罪行”数落到了极致，在她的申诉中，我仿佛就是一个十恶不赦、道德败坏到极致、毫无教养的女孩子，我是如此堕落、我是如此的可耻、我是如此的道德沦丧......
七岁的孩子，不懂得如何为自己申辩；在至高权威的前面，怯弱的心也根本不敢去申诉。我懵懂而被动地承受着，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陷进了“地狱”......
我的心里，从开始的害怕、彷徨、迷惑和无助，到后来只剩下了羞愧、无地自容、畏惧和冰冷......
同学们好奇而异样的眼光，封杀了我所有的心情。从那一节课开始，我成为了一个在班上最沉默最孤僻的人，我开始独来独往，我开始总是低着头独自静处，或者把头埋在书堆里面。我不再敢看班主任的脸，她的课永远不再提问我、我也永远不再举手。为了不让她再有机会训斥我，我变得极为安静，安静的就如同不存在......
当我渐渐地发现我看黑板的时候黑板上的字不再清晰，我看讲台上的老师时他们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在我眼前模糊，我心里似乎有着说不出的高兴，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可以不用害怕对上老师的眼神，不必担心会看到她脸上对我展露的厌恶和憎恨表情——我毫不顾忌地埋头书本的后果是我开始近视了！然而那时的我不懂得“近视”这样的现象。而我的父母，他们忙于生计，根本没有时间来留意我们、关心我们，对于近视，在那个年代、那样偏远的乡镇来说，是一个超乎想象的罕见现象......
从“偷窥”的那天开始，我几乎再也没有见过L，我一直不清楚到底是他故意躲着我，还是我刻意躲着他。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深闺的“大姑娘”，不再在大院里打打闹闹、嬉笑顽皮。在大人的眼里，我就是“长大”了，开始变得文静、害羞......
很久以后，我终于知道了那天L想让我看的内容是什么：那天恰好班主任的丈夫出差回来，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夫妻，在房间里发出了一些声音，而那天的中午恰巧是那么安静，于是被经过的L听到了......
一个还没来得及的“偷窥”行为，就这样被无情地判了“终身监禁”......我的性格里、血液里从此被烙印上无助、彷徨和畏惧，还有一种无人可懂的孤僻、敏感和瑟缩......
——后来，我在大家眼里又渐渐成为了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只是依旧不爱说话，有时候也会被人认为内向。那天没有旁证的冤假错案，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走远。然而这样的一个秘密和苦涩却一直都压在心底里面，因为羞愧，因为畏惧，因为难以启齿，我一直背负着它所带来的负能量和一片影响了我人生的阴影，无从解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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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夫山下》（四）——暴力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