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杂感——写在立春前夜

立春前一日，一行三人自秦巴山间、汉江之畔的工作地启程，开车回京参加公司于农历年末召开的一些会议，然后回家过年。

车子一路向北，穿越秦岭，穿越巴山、穿越汉江、穿越黄河、穿越太行，经陕、豫、冀、京，行程逾千公里。旅途漫漫，百无聊赖之中，睡醒之间通过一本木心的诗集和窗外沿途的风景打发时间，夜深为文，以记旅途杂感。

时光微历开启每一个新晨

晨起，车出小城过汉江入秦巴之间。车窗外，路两侧和山坳里几日前的残雪的白衬托着此刻裸露的山石的青，漫山落叶灌木的树冠将山的背阴处涂成略白的灰色。

其间偶有的绿在寒冷的摧残下，每一张叶片都失去了往日的肥嫩，表层像覆了一层薄薄的蜡，显的纤薄、硬脆，与老家冬日里用绿豆粉或红芋粉做的一种叫做粉皮的食材极为相似。有风翻动叶片，背后的叶脉裸露如同老筋，让人担心风再大一些，这些叶子因相互碰撞而破碎或被吹落而摔碎。

山间的河溪水落石出，鹅卵石划出河溪在山谷间的足迹。曹雪芹说，女儿是水做的。接着这个思路比下去，我觉得春天里山谷间的小溪与河流，可以称之为初长成的安静少女；夏季则为出阁前青春期的奔放少女；秋季则是初为人母丰腴雍容的少妇；眼下的它则是一位清癯的老妪，大小不等的各色鹅卵石是它的骨骼与关节，在天地间以自己的清冷倔强的对抗着同样的清冷，最终成为视线中清冷的一部分。

视线里山的世界是单调的，但这单调又是丰富的。它的底子是草木河溪，是飞禽走兽，是蓝天白云，因此并不使人沮丧。

明日就是春天了，此刻随着一路向北的车轮摩擦路面发出的如同春雨落于田野，如同春蚕咀嚼桑叶的沙沙声。这是游子归乡的脚步，这是春天来临的足音。

二月里 春姑娘已潜入山川大地

春天此时正像一个顽皮而羞涩的少女，她已经悄悄的走到了山的背后。此刻正躲在每一棵树的后面，踩在每一条河溪的鹅卵石上……在花木枝头，在残雪之下，在山石之间，在某一个细微之处给我们惊喜。

午后出陕入豫，险峻大山降而为连绵丘陵。路边稀稀疏疏的树木枝桠之间一个个鸟巢在风中静默着，从更远的背景之下，我想那就是一个个原点，那是鸟的家。它让我忽然想起桑梓二字，桑和梓是两种树，古人常常以此代指家乡。

若家乡是一棵树，那么我们自己的家就是树上的一个巢，就如眼前。也许不大，也许简陋，但它却是我们人生的圆心，它是我们在世界上的第一个脚印，更是我们每个人行走世界时精神深处的一个支点。

千万里行程只为离家更近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我们无一例外的都从这个点出发，迈开脚步开始丈量自己人生的长度与厚度，风雨晨昏、春风秋雨，让每一个离开的人时时刻刻思兹念兹，心向往之。

它在季节中变换着自己的模样，在我们的回望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是它总与脚步是那样的默契，无论何时，只有我们放开自己的脚步，一如放开缰绳的骏马，让它任意东西，最终它的方向一定是家的方向。

天空下线塔上一条条平行的电线极像乐谱，偶有疲倦的鸟儿栖息其上，就像乐谱中妙手偶得的一个个音符。云下风中，随着鸟儿的静止或跃动，耳畔仿佛传来一曲无声的天籁之音。谁也不知道拨动这曲天籁的是风还是云，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或许拨动这曲天籁的就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我们自己的内心。

我常常觉得其实心是附着于我们每个人的。一个有自己灵魂的精灵，它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有属于自己的欢乐与悲伤，只不过有时它会告诉我们，有时则不会。

这支乐章的背景或是连绵起伏的山地、或是高高低低的丘陵、或是坦荡如砥的平原，它们裸露着自己的肌肤或展示着一种原始的健壮之美。

风雨晨昏，他们用自己的开阔胸襟给每一双关注它们的眼睛以启示，给每一个面对它们陷入沉思的心灵以抚慰和平静。往日的得与失、欺与瞒、荣与辱、他人与世界都在这一刻被驱赶出心的世界之外。

这一刻周围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个轮廓，一块平地；这一刻自己的内心很大，大到生活的琐碎在其中就像一粒看不见，随时都可能被吹走的尘埃；

这一刻周围的世界很大，大到山如一芥，天如一线；这一刻自己的内心很小，小到除了眼前这世界的一隅已经容不下任何的喜怒哀乐、多愁善感。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有自我，仿佛自我也已不复存在，这一刻已是物我两忘、庄生化蝶！

夜宿小城安阳。这是一座偎依太行、怀抱洹水，从历史深处走来的小城，以殷墟闻名天下。

华灯初上，寒风中行人稀少，为烘托即将到来的春节，临街建筑和树木之上彩灯闪烁使街景显得愈发索然。

借助于无所不能的互联网，我们的住宿很快安顿下来。夜色中于宾馆旁择一生意红火的烧烤小馆，三人围炉而坐吃肉小酌，肉不咸不淡，时间不早不晚。

一顿烧烤驱走旅途中的饥寒

一日奔波，在他人看来对于我等形色匆匆旅人而言也许已经恰到好处，但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此刻一定还有或多或少的缺憾。

缺憾何在？我想不同的人应该有不同的答案。但在我看来，对于此刻围炉小酌的小城人而言，外面也许少了一场纷纷扬扬不疾不徐的飞雪，少了一扇放夜色进来、放目光远视的暖窗。

夜的深处，似有若无的音乐响起，时而激越，时而舒缓。这声音也许来自马路对面的KTV，也许来自于宾馆中某一位夜深不寐者驱赶寂寞的电视。

我不能辨别其中包含着怎样的情感，但既然它在春天前夜的风中响起，我想其中包含的一定是憧憬与希望，一定是自信与自强。白云苍狗，时光悠悠，生发是春天亘古不变的主体。

立春初始 万物复苏迎春来

春暖花开，春意盎然！祝愿即将到来的春天给每个人内心以充盈和欢乐！祝愿即将到来的春天给每个人生活以幸福和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