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对面的男人

因为住在一楼,而且靠阳台那一方的阳光很充足,装修的时候索性把阳台那边的一面墙拆了,装上防盗门,算是开了个后门。

我们进进出出都是走新开的后门,可以在门前种些花草,天气晴好的时候搬把椅子在草坪上,喝喝茶晒晒太阳。

我们住15栋3单元,对面是17栋的三个单元,中间隔一条马路和一排停车位。每天来来往往,跟17栋的住户虽然不大认识,也基本面熟。

刚住进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我们吃完饭散步回来早早地就关上门拉起窗帘。

有一次我刚伸手准备拉窗帘的时候,对面的楼道里响起嘹亮的歌声“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男人的声音,豪爽带着沙哑。

据我判断,会唱这首歌的人年龄应该不小了,这首《九妹》流行的时候我刚好16岁,上高一。

我说这个男人真有意思,在楼道里这么大声的唱歌,也不怕人家笑话。顺手拉上窗帘。

王贝贝呵呵两个字,继续玩他的游戏。

没过几天,我们从奶奶家吃过晚饭回来,王贝贝陪大宝在门前打羽毛球。

突然一阵“突突突”的声响由远而近,紧接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一男人从摩托车上下来,冲大宝喊“打高一点!”然后低头打开摩托车的后备箱,拿出了什么东西,再“哐”的一声合上。

我们准备冲他打个招呼,他已经转身进了17栋3单元的楼道,留下一串嘹亮的歌声“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原来几天前在楼道里大声唱歌的人就是他!我和王贝贝相视一笑。

再后来,我们在门前休闲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突突突”的摩托车声,然后刺耳的刹车声和关后备箱的声音,知道是他下班回来了。

有时候他的摩托车后面载着一个十二、三岁背着书包的男孩,车还没停稳,男孩就急着往下跳。他就大声说教:“那么急干嘛?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跳不要跳,就是不长记性,哪天把腿跳折了你就高兴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山谷里传来的,响亮沙哑还带着回音,没有怒气,倒像是调侃。

训完孩子,他又扯着嗓子唱了起来:“走走走走走哇走,走到九月九,他乡没有烈酒,没有问候……”歌声响彻整个楼道乃至整个小区。

说实话,我对他的歌声并不排斥。首先,他唱的那些老歌我都会,年少的时候我也很热衷于学唱这些歌曲,现在听起来感觉很亲切;其次,他的音准还不错,声音沙哑粗犷,唱起歌来也不难听;然而给我感触最深的是:他的歌声充满了快乐!

对,就是快乐!像是春天里的孩童在山花烂漫的林间欢快地嬉戏,像多情的男子翻山越岭去见自己心仪的姑娘,像三月里的马蹄声,像山泉跃过青石……

这会是个怎样的男子呢?走路像阵风,时不时地扯起嗓子唱上几句,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反正自己是开心的。

我们经常能见到,偶尔打打招呼寒暄几句,但就是记不清他的样子。

真的是记不清他的样子。他皮肤黑黑的,但又不是那种长期在太阳底下暴晒的黝黑,除了冲我们笑时露出的那一排白牙,整张脸上的五官都不鲜明,只记得是长脸,应该比较秀气。

他永远都穿一件灰色的夹克衫,也可能是黑色的,就算是黑色,也是那种磨得很旧洗得灰灰的黑色。背上好像还印着几个大字,模模糊糊已难辨认,估计是某个厂家工作服上打的广告。

反正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模糊,除了那嘹亮的歌声和灰色骑摩托车的身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每次遇见他的时候都是傍晚,虽然我戴着眼镜,但就是看不清,以至于想给这篇文章找个配图,搜索了很久都没有合适的,只好作罢。

王贝贝说看他的衣着打扮还有那辆摩托车,不像是过得多好的人,有可能是个手艺人。我说也可能是某个厂里的工人,他下班的时间比较固定,每次都在我们吃过晚饭休息的时候。

不管他是做什么的,我们都一致认为他性格开朗,乐观向上,在周围忙碌的节奏中能遇见一个这样的人,真是难得,我们也心生欢喜。

于是,17栋我们最关注的就是他了。

有时候他回来后可能是家里的饭还没做好,就和那个男孩在我门前的水泥路上打羽毛球,他一会儿扯着嗓子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一会儿又说“不错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下子”。

打了一会儿,他停下来冲楼上喊“霞儿,你下来,陪小伟打会儿球,看你们谁厉害”。不一会儿,那个叫霞儿的女孩下来了,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是男孩的姐姐。

姐弟俩你来我往的打着球,他们的爸爸站在旁边一会儿评论一会儿指导,忙得唾沫横飞。楼上的饭菜香飘出来了,孩子妈喊他们回家吃饭。男人说来了来了,收拾好球和球拍,挽着两孩子上楼,嘴里唱着“来吧来吧,相约九八,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

“相约在温暖的情意里……”,他回家吃饭了,我又忍不住接着他后面唱,然后王贝贝跟我合唱。

我一向注重亲子教育,而中国家庭教育中父亲位置的缺失已经是一个普遍现象。我们再来看这位父亲,有时间就陪孩子,就算没时间陪他们,就算他不能像其他家庭一样每天开私家车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就算他没有足够的金钱带孩子们去游山玩水吃大餐,但是他开朗的性格,乐观的生活态度,就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

毫无疑问,这对姐弟是幸福的,能有这样一位父亲。同样的,他的妻子一定也是幸福的,不论生活是贫穷还是富裕,他每天都把歌声和快乐带回家,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想起爸爸的一个同事,每次去食堂吃饭,他都带着一副碗筷,边走边敲边大声唱歌;吃完了洗好碗筷,又边敲边唱着回房间。那时候小,觉得他神经兮兮的。但是不可否认,听到他歌声的人都会变得愉悦,步伐也更加轻快。现如今想起,心头也是暖暖的。

所以,对面的大哥,你尽情地唱吧!因为你的歌声就像这春天的阳光和雨露,能祛除人们心里的阴霾,洗刷人们疲惫的灰尘,给颓废者以勇气,给失意者以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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