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城市

我们走在一个黑黑的巷子,恰好没下雨,周围都是典型的台北的居民楼,即使在晚上还能看到水泥墙上的长年的雨渍。十米以外时还完全看不出来,但这一会儿,我看清了, 门是用回收的旧木头窗打造的日式移门,边上的灯箱上写着一个“馋”字。

走进去,一家小店,室内有两张六人台,然后就是一圈日式吧台,外面还有一圈室外的吧台,向上打开的窗正好也是遮雨遮阳的挡板。我们就坐在那室外的吧台上m


B坐下没看菜单就点了“十八鲜”啤酒,和一些下酒的小菜。借着等酒的功夫,我开始打量店里的人,颇有趣的是,里面工作的人,都是姑娘,一共有5位,一位穿着深蓝色的厨师裙 高个,大眼,马尾辫,大姐风范,一位是齐肩短发,黑T恤黑白宽松麻布裤,笑起来很亲切,一个是齐耳短发宽松红T恤复古牛仔短裤,一个是脸上画着彩色的猫咪妆,白色宽松T恤配短裤,还有一位是白色背心配宽松牛仔背带裤,皮肤很白,说话声音好像和其他几位并没有不同,但她后来似乎她说她不是本地人。

菜陆续上来,啤酒早已倒好,和所有台湾饭店一样,碟子筷子处在一种很干燥清洁的状态,杯子预先冰过,我们喝的十八鲜是一种本地的瓶装台湾鲜啤,全程冷链物流,保鲜期只有18天,名字就由此而来。喝起来当然能喝到真正的啤酒的发酵的香味,和上海经常看到的罐装的台湾啤酒不可同日而语。

皮蛋豆腐上面撒着一种说不出的油炸脆片,微微带着蒜味,香菜和罗勒的碎末夹杂着。小卷是一种鸡蛋大小的紫红色乌贼,在油里恰到好处地煎熟。

B是我前同事,台湾人,做公司法律方面的事务,他发间开始微微显现几根白发,身材也略略一点点发福。我们喝着冰冷的啤酒,开始聊着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

边说话时,我也继续打量那几位繁忙的店员女孩,她们都像蜜蜂一样不停地在招呼着客人,忙,并不显乱,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她们并无非常精密的分工和制度,但一切似乎又是那么井井有条。怎么形容呢?就是你交代要点的菜,还有其他事情,你总觉得蛮放心,并不会被搞错,被忘记。就像大多数台湾人一样她们说起话来温文尔雅,笑容满面。她们笑着仿佛这不是在工作,而是一场愉快的游戏.....

店里似乎放着一些爵士音乐,似有似无,轻到我几乎无法察觉。

中间有一次,红T恤和猫脸女孩在狭窄的过道头碰头了,她们笑着, 互相抱住,像华尔兹那样,旋转,互换了一个位置。

我和B一起到门口的一颗树下抽烟,摩托车和自行车井井有条地排列在它们应该排列的地方,周围可以听到各家冷气机嗡嗡的声音,我问他:

“你不觉得那些女孩工作的很开心吗?我其实能有这样一份工作多好,人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实际的东西,大家不都说快乐最重要,你看她们,多快乐啊”

“我以前就有这样一份工作,在一家Home趴馆里,天天嘻嘻哈哈,无忧无虑,但2年以后,我开始变得越来越难受,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做点给自己带来成就感更强的事情...后来.......于是,今天我变成了B大律师.”B一边想一边说到。

他停下来吸了口烟,“但你问我是不是Fun,我猜,大概并没有吧。想到家里的事情,想到工作,想到房子,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又点了几杯威士忌,我去上洗手间,穿过店堂,临近11点了,店里的客人,大致都是年轻人,随意的喝酒,聚会。但也看到一个孤身的中年男子在那里独自喝酒吃东西,感觉自由自在。

路过后厨,突然发现那位红T恤的女孩埋着头在哭, 手里捧着手机,刚刚在店堂里的笑似乎还在我脑海里,但现在上面印上了一层重影的悲伤。

走回座位,铁道公主的威士忌,已经摆到我面前,一个透明的冰球在杯子里旋转。外面的雨逐渐下大了。

又喝了几杯,吃了店里的招牌花椒拌面,我和B起身结账,各自回家。

临走时,B问我,“你倒是蛮好的,没有烦恼哦?”

我说:

“希望你像我的猫一样,愉快的没有计划地生活。”道别后,跳上了车。午夜台北街头并不嘈杂,明天又是愉快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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