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斯.门罗《亲爱的生活》读后感
在读杜拉斯《情人》的时候,陷入开篇那段文字无法自拔:“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多少岁月沧桑,多少青春往事,在波澜不惊毫无希望的眼神里,又该如何面对呢?
我是带着绝望的情感读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的,尽管每个人对那本书的结局的理解是不同的,也有很多人读到了半个世纪忠贞不渝的爱情。
但是艾丽斯.门罗不然,她没有用那样环环相扣的设计,她的文字里甚至从来没有刻意做作的痕迹。与马尔克斯、杜拉斯那种娴熟的文字技巧来比,门罗的文字简直就像清水。但是,这却也是大师级的拿捏。不经意的一次相逢,就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亲爱的生活》采撷了十四个小故事,每个故事都很短,独立成篇,却又隐约关联,20页左右。在读完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之后,我很少读这么短的小说了。但是,每个故事我都至少读了两遍,因为读完第一遍竟然茫然不知所措。
亲爱的艾丽斯,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于是翻到开头,再读第二遍。才渐渐明白字里行间的含义,才明白她想要告诉我的意义。
在《亚孟森》里,年轻无知的女主角遇到了英俊的福克斯医生,在经过和其他护士的争宠后,女孩躺在了医生的怀里。其实说医生是人渣,我也是存疑的,因为这是一家公益性的肺结核医院,在那个年代,肺结核还是不治之症,他几乎是冒着生命风险在这里工作的。
在带女孩去结婚的路上,福克斯医生突然反悔,然后把女孩送上了离开亚孟森的火车,在一片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中,女孩失去了他。
许多年以后,岁月雕饰了两个人的容貌之后,他们在多伦多的街头偶然看到了彼此。
他喊道:“你好吗?”
她回答:“很好!很幸福。”
实际上,她正在和丈夫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为了孩子偿还债务的事。
似乎下一个瞬间,他就会走出人群,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她会很自然的牵他的手走下去。
故事戛然而止。
岁月带走了一切,生活原谅了一切。
门罗说:“关于爱,其实一切都没改变”。
在《离开马弗里》这个故事里,雷警官爱上了文学老师伊莎贝尔,于是伊莎贝尔选择了离婚,放弃了平静的贵妇人生活和雷警官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结婚不久,伊莎贝尔就因为心脏问题开始长期卧床。雷警官卖掉房产,给她治病,并换了时间更充裕的工作,以陪着妻子。
另一条故事线上,出身牧师家庭的女孩利亚选择挑战家庭的束缚,她和乐手私奔,后来被抛弃,在失去自己的孩子抚养权后,去做癌症康复志愿者。雷警官帮助利亚找了份工作,后来她私奔的时候正巧遇到大雪,雷警官又冒着大雪到处去找她。
后来,在伊莎贝尔生命垂危的时候,雷和利亚在医院相遇。他们笑着谈论那些足以泪流满面的往事,就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
故事在此终结。
《火车》中,杰克逊年轻就去从军,和青梅竹马的艾琳书信往来,在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相约剩下的人生一起度过。
只不过,在他回家之前,去了趟妓院,才发现自己是ED患者。于是,他消失在艾琳的视线里。乘火车去了一个偏僻的农庄帮助一个独居的女孩。
女孩的母亲患病不能在城市居住,她的父亲带一家人搬到偏僻的农庄照顾她。长期没有夫妻生活的父亲不小心看到自己女儿洗澡时的胴体时,罪恶感让他精神恍惚,被火车撞死。
女孩后来死于癌症,照顾完她走完最后一程后,杰克逊无意间发现艾琳在附近出现了,她在声嘶力竭的寻找自己的女儿,那个声音他一辈子都能记得。从她对女儿的辱骂声中听得出来,很显然,杰克逊的逃跑并没有让艾琳得到真正的幸福。
故事就写到了这里。
十四个故事里,几乎每个故事都涉及爱、背叛、离婚、死亡,而作者甚至懒得在故事结尾交代他们最终的结局,让人意犹未尽。
后来呢?
我想。为什么不告诉我后来?
直到我看到《湖景在望》,原来,当我们走到岁月的终点,回头望去的时候,一切都如一场梦境。
《砂砾》让我对很久以前的旧事感到释然。平淡的城市生活中,主人公的母亲因为爱上了尼尔,于是带着两个孩子和身孕离婚,去追求一种更刺激的生活。在一次母亲和尼尔嗑药后的狂欢时,主人公的姐姐为了救她的宠物狗被砂砾坑淹死,而主人公却什么也没有做。她后来想,如果当时去喊人,或许姐姐能够得救。
待她成年后,她又遇到了早已和母亲离婚的尼尔,尼尔说:“接受一切,然后悲剧就消失了。或者至少,悲剧就不那么沉重了,而你就在那里,在这个世界无拘无束的前进。”
那是一次中学晚自习放学路上,我骑的自行车在没有路灯的路上被散落的管道掀翻,我在路旁上掉了的链子,这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我想喊他注意,但脖子像被人勒住一样喊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女人的嚎啕大哭声震撼着我的心灵,年少的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推着自行车逃离了现场。许多年来,这一幕深深束缚着我的心灵。
是啊,你就在那里,在这个世界无拘无束的前进。
或许这就是人生。
在这趟旅途中,所有的事都不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发生。但到最后,这些都不要紧我们终将原谅这个世界,原谅我们自己。因为,我们一直以如此善意对待的生活,终将以善意回馈你我。
亲爱的,生活。
我读懂了,亲爱的艾丽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