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民以食为天

民以食为天,好不容易劳累了一整年,年关时当然要改善伙食,生产队安排杀猪,每户人家都分到几斤猪肉和一些猪油,一些特困户暂时不用吃“白锅”了,炒菜时可以放一些食用油了。还有生产队安排人到鱼塘网鱼,每家也可以分到几斤鲜鱼,再是将秋天收到的蚕豆、花生、黄豆等、除留一部分做种子和开会吃的外,也全部分给每一户,当然粮食也要比平时多出仓上百斤给每家,以备请客之用。

我家也和其他经济稍微宽裕些的家庭一样,还要另去集市上买些鱼、肉回来。不但是过年时吃,还要做些烟熏的腊鱼、腊肉,味道又特别香些,一直吃到夏天也不会变味。还要买些干笋、墨鱼、海带,还有南货铺里的零食:面粉做的猫耳朵、兰花根、芝麻砣砣,还有葵花瓜子、糖果等,香烟和散装酒也要购一些。

去往镇上泥泞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从早到晚络绎不绝,街上的人比平时密聚几倍,摩肩接踵,水泥铺的街面同样泥泞不堪,碰到熟悉的面孔时,相互忙里偷闲打个招呼,一方说:“办了蛮多年货,准备过热闹年呀”,另一方回答:“你也买得多,你家更热闹”。至于买了什么是不问的,提在手上也见得到,价格也不问,因为各家的经济情况不一样,价格那是供销社统一的明码实价。

几乎每个家庭都会用黄豆来制做豆腐,所以为数不多的石磨就特忙,一家用几个钟磨完,紧接着又轮到另一家,从早到晚,只听到木制磨把有节律地吱吱声,和石磨盘转动发出的咕咕声。每家几乎都是主人自己的手艺,放的石膏多少,煮的时间长短,和压豆腐的轻重都有区别,所以各家做的豆腐味道也有一些的不同,油“刨”后,味道就更不一样了(刨是油炸之意),因为可以留很长时间,携带也方便,所以常用来作走亲戚朋友的礼物,顺便也交流各自的手艺。

每个家庭还会油“刨”红薯片,也有勤劳的家庭主妇还做松肉的。大多数家庭也将细砂放锅里,加热后用来炒红薯片,炒黄豆,炒晒干了的米饭,用“油刨”和细砂炒的各有各的味道,除了自己吃,主要用来招待过年时登门拜年的大人和小朋友们。

还有“炮米花”和“玉米炮花”也是需要准备好的,常常是我大哥叫上我做伴,带上两“升”糯米和两“升”玉米和几毛钱,两个大的不漏气的薄膜袋,走五公里左右,到捞刀河边培文塔下的村民家去排队。吃过午饭后走到那,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我们了,师傅将糯米倒入小小的超高温的黑色铁罐里,将盖子拧紧后,放回到炭炉子上,边滚动边加温,风箱把手不停地来回,风箱后面不时传出橡皮贴打开出风的“嗖嗖”声,和关严风口时打在风箱上的“啪啪”声,和旺旺的火苗“哄哄”声,摇罐时支架发出的“吱吱”声,有节律地搭配在一起像和谐的旋律。师傅看过温度表,觉得够火候了,马上将铁罐从火炉上移开,转了一个九十度大弯,急急对准一个后面带着大麻袋的、有一米多长的圆型竹笼子口,我大哥去帮忙将竹笼子按住,师傅用一铁棒敲击了一下罐盖上的撬杆,只听一声巨响,伴随而来的是遮住了整个房间所有人眼光的温热的白色气浪,几秒钟后气浪冲上了屋顶,我们的眼前又恢复了房间内原貌,竹篾笼后的麻袋鼓胀了起来,大哥抱起篾笼,斜斜地对准了“皮笧”,我将冲进了满满炮米花的麻袋高高举起,让轻轻的刚生出的小白花粒斜斜地溜出来,滑入皮笧里,再将自己带来的薄膜袋张开,大哥又托起皮笧,让又香又脆、白里有些发黄、发烫的炮米花慢悠悠、不情愿地半滑半飘进入袋里去。

因为玉米粒大,加温的时间要久一些,一会后也打好了,两大袋都装满了。付了加工费后,我和大哥都很高兴,每人背一袋,急踏上了回家的路程,翻过山岗,又到了豺狗冲的沙石马路上,天色快要暗下来了,往返浏平的班车早已通过,别的车辆也没有,其他行人也不见一个,道路两边的风景树和山上森林都静悄悄的,只听到我俩脚下的沙石受到胶鞋的挤压发出的“沙沙”声。

我大哥还觉得走得慢,边走边瞄好路边的树桠后停下来,辦断一粗枝下来,去掉叶子后,变成一根长棍,将两袋米花吊在中间,我在前面,哥抬后面,步伐一致,又轻又快,天黑之前已到家了。我妈见到俩人和满袋炮米花后,很高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口里重复念着“蛮翱”(意思是有能力),表扬我们又完成了一项“光荣”的任务。

你可能感兴趣的:(第十五章 (三)民以食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