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你51,我44

        你走了21年了。当年的楞头小伙,早过了不惑之年。

        遗憾如影附形。结婚生子你缺席,参加工作你不在,分享成功没有你。你陪我长大,我却没有陪你老去。

        你是乡镇广播站的职工。18岁参加工作,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岗位。一年到头,人们都是听着准时响起的广播序曲,结束酣梦,起床劳作。就是大年三十,万家团圆放爆竹吃年夜饭,你依旧要在机房值班。那些年,风靡全国的“春晚”还没有登场,收听你转播的曲艺节目,是大多数家庭的不二选择。

        你同时还是播音员。极富韵味的方言播音,至今还被大家茶余饭后提及。不管承认与否,当时当地,男女老少都是你的忠实听众。人们熟谂你的嗓音,熟识你的名字,如同亲友故交。

        父亲远在江西工作。那些年,你一手带两个孩子,还要侍奉老家的婆婆,兼顾几分自留地。老家是个山村,要走很长一段崎岖山路,翻越一道山岭。至今还记得,农忙时节,你忙完农活星夜赶回,我在你背上坠入梦乡。

        从宿舍到广播站的距离不超过30步。这两点一线,你一走就走了33年。步履由轻快逐渐迟重,单位从公社改称乡镇,广播也悄然被电视取代。父亲终于调回家乡,不久又到县城工作,依旧分居两地。当年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何不到县城生活。现在想来,除去调动的难度,必定还有很多的放不下。

        后来我高考落榜,一心要去从军。你整整请了一周的假。那天锣鼓喧天,新兵专列缓缓驶动。如潮人群中,第一次发现你那般无助,欲笑还哭。

        那时家里还没有装电话。你定期而至的家书,陪伴我叩开军校大门。报到那天,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南京,执意把我送上接站班车。

        至今为止我对导演和编剧,存有近乎偏见的苛责。质疑一些影视情节,太过于巧合的不真实。然而现实的无情,让我不得不接受生命的无常。中国式家长的隐忍接近残酷。如今身为人父,方能感同身受。临近毕业分配,我才得知你几个月前患癌手术的噩耗。我心急火燎赶回探视,心如刀绞,满腹内疚。你却反过来宽慰。没过几天就让我早日归队,到新单位好好工作。

        年轻与天真真的是对亲兄弟。居然相信病母的善意谎言,以为奇迹终会发生,上天终会眷顾。道别时半是忧心忡忡,半是满腔寄望。何曾料到竟会是永别。

        没出一个月,你遽然而逝。

        你长眠于老家葱茏的山坳。满目苍翠,山花烂漫。

        今年你还是51岁,我已经44岁。时间过得很快。


梦回故园游。青山坳,松柏如盖,杜鹃红透。三柱清香一杯酒,阴阳相隔两头,旧痛未除添新愁。常恨手无回天力,看人去楼空物依旧。心酸处,泪长流。

一生操劳尽职守。屈指数,三十三年,孜孜不休。负重何顾双肩柔,事业平凡写就。未赋闲,此身已走。霜消燕归六春秋,叹何处报情深意厚?思悠悠,黄昏后。

2002年写给母亲的词《贺新郎  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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