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鱼

这条草鱼是在鱼塘里经过对于它来说漫长的三个月才长到如今三斤多重,今天凌晨时分,鱼塘主按照计划捕到了它以及它的无数小伙伴。入了网,进了池子,打包装好箱,只觉得自己周围的水都在有规律震动,这便是上了死亡小货车,要运往集市了。
集市都快收场时,突然来了一人,问了两家都没有草鱼。这家老板正在路边和人赌大小,打算赌完这把就收摊,听到顾客问鱼的声音,说笑着不玩了,从几人的赌局旁边撤开了。
鱼池的水不过二十厘米,除了这唯一草鱼,还有些其他的比如白鲢啊,鲫鱼之类。老板右手拿着木棒子,左手一把拎起草鱼的头,当头一棒,草鱼有些晕,猛一个打挺从老板手上落到池子里;老板对此好不慌乱,又是猛地一拎起,毕竟草鱼的头已经晕晕乎乎了,还未来得及作反应,老板的棒子已经将他彻底击晕了。
上了砧板的草鱼只是神经性动几下,老板的刀利落的很,逆着鳞片的方向“嗤嗤”几声,鳞片横飞脱落,老板翻过另一面,更加利落,刀过之处鳞片一个不剩,除去鳞片之后,老板拉过自来水管,冲几下鱼身。接着沿着草鱼的肚皮划开了一个漫长的口子,从鱼脖子一直延伸到鱼尾,再深入,肠肝肚腑全流了出来,老板麻利地将它们全都理出肚里外面,扔在砧板旁边,那里堆积了其他长得差不多的内脏,也不知道是鲢鱼的,鲫鱼的,还是本家的。
老板问:“切墩还是切片?”
来人说:“切片,煮鱼片粥。”
老板得到指示,将头两侧的腮用菜刀的一角抠了出来,扔到新鲜内脏一堆,接着顺着肚皮上那一刀上切到鱼头,将草鱼切成了两半,大自然所塑造的鱼的完美的天灵盖,就这样在老板熟练的刀法下悉数破坏了,‘或许还有更优雅的切法?’不知道老板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草鱼自知自己要死而考虑过一二?
老板横着一砍刀,将鱼头和身体分离,鱼头扔到旁边的铁钵里,算是切好了;接着再砍下鱼尾,和鱼头扔到一起。老板将刀横起,刀锋在鱼身所向披靡,沿着鱼的脊梁骨游走,于是便骨肉分离;再将鱼翻过来如法炮制,就只剩下那光光的脊梁骨了,上面还嵌着鱼肉,晶莹剔透甚为好看;这脊梁骨也砍成几块,扔进鱼头钵里。剩下草鱼肚皮两侧的大块鱼肉,老板沿着鱼肚皮上大刺生长的方向下刀,这个所谓“大刺”就相当于人的肋骨,生物都是进化而来的,这草鱼和人的祖先也未必不是一种生物,只是如今一个为另一个所食,还食出许多花样——清蒸红烧水煮任君选择。除去了所有的刺之后,老板手法熟练再次横起菜刀,将白花花的鱼肉切成薄薄鱼肉片,每一片都极尽同等厚薄,以免下锅煮来生熟不一,切好后,将鱼肉放进另一个钵里;另一半鱼肉如法炮制,两侧鱼肉生时只能相望,死后终于相逢。
鱼切好了,老板用自来水冲掉两个钵里鱼肉里混的血,稀释的血从钵的小孔里流出来,留进排水口。老板扯下一个白色塑料袋,装好一个钵的鱼,那里面是鱼头、鱼尾和鱼刺上的肉切块;再扯下一个小的塑料袋,装好另一半鱼,这里面全是鱼肚肉,白皙透亮如荔枝瓤。接着再用一个大口袋将两袋装起来,递给顾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技术一流服务周到,这单生意完了老板今天也就此收工了。
顾客将鱼提在手里沉甸甸,三斤多重,老板诚不我欺也。提起袋子举到眼前,白花花的一堆肉,竟然全不似那水池里摇摆的黑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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