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弗兰肯斯坦

我坐在河南岸公园的长椅上:正午时间人少的出奇,阳光在河面反射白光,摇荡的波纹变幻出各种扭曲而和谐的曲线。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儿,但恍惚觉得这样的好日子已经离我远去很久了。

忽然一个小孩子坐到我身边。他对我大胆的注视毫不避讳,从一开始就专注于用螺丝刀玩弄手里的两个娃娃——他拆下螺丝将他们分成几块,凭着喜好再次组合在一起。

我越看越觉得他眉眼熟悉,于是出声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维克多。您喜欢我的作品吗?”

“这可不是作品。”

“可我觉得很好。”孩子把那只装了大力士胳膊的芭比娃娃举给我,“芭比现在不用靠王子了,她自己就可以打败怪物。”

“这是罪恶。”我拿过玩具手法娴熟地拆下胳膊和腿,捡起其余零件还原成原来的样子,“弗兰肯斯坦永远都是怪物——怪物的制造者,他的名字将永远和怪物联系在一起。无论《精灵旅社》如何美化,他永远都是怪物。”

孩子似乎对我的破坏感到非常不悦,拧着眉毛用螺丝刀指我:“您是谁?”

“我也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

“那么您是未来人咯?”

我微笑着把玩具还给他:“可以这么说。我给你带来来自未来的忠告。”

“嘻,有什么用呀。如果您是将来的我,那我肯定要变成您这样的。”这么说着他的眉头又舒展开了,漂亮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可你可以成为另一个我。假如你从现在开始不再热衷于拆开和组装,而是学一点秀气的诗歌或者绘画——”

“老师说了,世界上不会有‘咻’一下就有的东西。”孩子低下头把捆绑玩具的透明胶带慢慢撕开,“您可以从未来过来,说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出现啦!您不是我的未来,我却是您的过去。”

“我们都是‘维克多’一生里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我摇摇头试图继续劝说这个孩子:“还有一种平行时空理论——”

“老师还说,世界上一定没有两片‘同样’的叶子呢。”

我低下头。孩子从长椅上跳下来爬到我腿上,变着角度看我的眼睛。我忽然明白这就是我们的本性——我们从一开始就痴迷于此,仅是因为痴迷。

我爱怜地摸一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并没有错,从始至终我们都只是想要创造新的东西而已,我们想让他们变得更好。”

孩子天真地笑起来。

忽然天地摇动,“砰砰”的槌击声迫使我再次看向河面——河消失了,只有被阳光照得惨白的原木色法官席位山一样矗在我眼前。 

“弗兰肯斯坦。”法槌在法庭上最后一次敲响,“你是否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悔意?”

我翻平发黄的白衬衫衣领挺直身子,从容微笑着说“不”。

“我宣布最后的审判: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以其罪恶而不可饶恕行径被判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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