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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从一起“无差别杀人案”(指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没有仇怨,随机选择作案目标、在作案现场见谁杀谁的杀人案件)讲起,嫌犯李晓明持枪闯进戏院,随机杀人造成9死21伤,品味新闻台总监宋乔安的儿子就在死者之列。
面对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宋乔安陷入了失眠酗酒、婚姻危机以及与女儿关系隔阂的泥沼之中。她拒绝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用严苛冷酷的职场女强人外表,包裹着一位绝望自责的母亲灵魂,不许人触碰。
当有一天,她无意发现手下的实习生李大芝就是凶手李晓明的亲妹妹,宋乔安毫不犹豫地利用自己手里的媒体权力对李大芝一家进行了追踪曝光,在李晓明被突然处决的当天,成功引发舆论对这家人的新一轮关注和攻击。
而对于新闻系大学生李大芝来说,因为哥哥犯下的罪行,她与父母不得不遭受着愤怒民众的言论和威胁。一家人不敢出现在公众视野,甚至不敢向受害者家庭说一声抱歉,他们躲回乡下老家,戴着口罩过起暗无天日的生活。
辍学逃避两年之后,李大芝终于被妈妈改了姓名,重新开始生活。但“杀人犯亲属”的标签不断被翻出,在遭受欺骗利用和媒体围攻之下,被逼到墙角的李大芝绝望怒吼“当一个杀人犯根本就不难嘛”。就这样,很多次善恶迫于一念之差。
在当事人之外,李晓明的辩护律师王赦则是全剧最引人深思的角色。他坚守法律的本源“人人生而平等”,为死刑犯辩护赢取属于他们的人权,奔波呼吁政府和大众去关注罪犯背后的犯罪根源。如果说在李晓明这起恶劣案件中,民众呼吁斩草,政府急于除根,媒体屡屡浇水,那王赦存在的意义是,只有他在研究土壤。
但他所坚持的事业不被人理解,他被曝光、被咒骂、被泼粪,被各种力量重重阻拦。当妻儿遭受恐吓,他也没有停下步伐,造成了妻子早产和儿子离去。作为一名人权律师,他用一己之力去尝试校准社会与法律,无私无畏;而作为一名丈夫和父亲,他却未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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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的母亲也是加害的媒体人,无私的律师也是自私的丈夫,这部剧让我们意识到,人性其实处于恍惚之间,我们每个人与恶的距离,远比我们以为的要近得多。
这个距离,可能只是李晓明扣动扳机时食指骨节的一次弯折,是宋乔安让记者跟踪嫌犯家人的一声令下,也是李大芝懦弱逃避不面对的那一段日子。或许也是王赦面对妻子劝阻时的一丁点大男子主义;甚至,是宋乔安的女儿天晴感觉自己被妈妈忽视而朝她吼出的那一句“你怎么不一起去死”。更是这个时代里,无数网民在键盘上敲出的一句不负责任的跟帖。
小时候出于好奇,我曾用火柴去烧蚂蚁,我清晰地记得蚂蚁微小的身躯在火团的炙烤下瞬间烧焦的样子,而我居然觉得快乐——这是我对自己“人性之恶”的最早感受。我访问了身边的很多人,想知道每一个规矩生活着的普通人都与“恶”有过什么样的接触。
于是我收集到了这样的一些故事:
朋友A聊起小学时班里有一个女同学家境非常不好,因为打扮很土,包括A在内的“恶作剧团伙”就以嘲弄她为课余之乐。他们发动同学们孤立她,见她故意绕道走,学她说不标准的普通话,趁她不在扔掉她的书本,上课发言不管她回答得如何都会发出窃笑...A说有一次翻看小学毕业时的同学录,看到这位同学写下的一句话“毕业走出这个班,是我人生最开心的事”,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曾参与霸凌。
朋友B曾独自租住在一栋老楼,隔壁是一对进城务工的母子,母亲只身一人摆摊卖早餐,儿子也不过才六七岁。不幸的是,她经常会在深夜听到这位母亲殴打小男孩,第二天再见到小男孩他手脚上总会多出些淤伤。久而久之她确定这是家暴,甚至尝试录音,但一直没敢去报警,而只是选择了搬走。她说自己曾与恶一墙之隔,也与恶融为一体。
朋友C是一位媒体人,他曾做过一篇调查报道揭露了某些黑幕,舆论闹得沸沸扬扬。还没过一天,他迫于压力点头同意把报道删除。当时的他安慰自己:“毕竟报道出来了,还是称职的”,却在无数夜晚回想起来都自觉羞愧,他说,或许没有坚守也是助长了恶。
我们不是坏人,也没法当绝对的好人,于是常在善恶的灰色地带中徘徊。《浮士德》中有一句话说:“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要相信,认识自己的黑暗就是寻找正途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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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里剧外,我们都在问,这个社会怎么了?并不是这个世界比从前更坏了,而是社会的发展永远都伴着生长痛。
因为人们认知水平的发展,社会的运转差错更容易被感知;因为媒体的进步,信息可能一触即燃;因为法律的丰满,生活好像更规矩的同时又被蛀出更多的破洞;因为分工的细化,各界职能被隔离出了无数的界限......
处于这个弯曲着而不是黑白分明的社会里,我们每个人都在学习如何前进。愿我们不因为有恶的存在而否认善,不要因为有恶的存在而沉迷痛苦,不因为有恶的存在而失去动力。
“我们可以失望,但不能盲目。”坚守底线,学会与自己和解,相信希望。我们与恶的距离,又何尝不是我们与好的距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