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饭

杀猪饭

“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大铁门“咣当”一声开了。男主人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身上披着来不及穿好的外套。“辛苦你们了,起这么大早。”男主人边不好意思的笑着,边给门外的几个精壮男人递上了香烟。随后,男主人带着他们往猪圈的方向走去。

这时,家里的其他人也起来了。他们匆忙洗漱一番也开始忙碌起来。几分钟后,猪圈那边传来了猪尖利的叫声和男人们嘈杂的叫喊声。不一会儿,两个男人急匆匆的跑进院子里,他们把墙角那张笨重粗糙的大木桌抬到了院子中央。然后,他们在院子一角搭了个简易的灶台。很快,火就被生了起来。焰红的火光融化在清晨浓稠得化不开的白雾里,火光的温度却依然直抵人心。男人们忍不住伸出手去,在火苗上方使劲的搓着已经冻僵的双手。见火已点上,主人的儿子连忙从厨房搬来了一口黑乎乎的大铁锅。男人帮忙把铁锅安放在灶台上。随后,主人的儿子拎着水桶往井口走去。拉开木头井盖,一股白白的雾气从井口腾起。“扑通”一声,水桶入井。

当主人的儿子把第一桶清澈微温的井水倒进铁锅的时候,男主人和其他几个男人走了进来。男主人走在最前面,他边走边往地上撒玉米粒,嘴里还“来来来”的念叨着。那头周身浑圆,呆头呆脑的胖猪正扭动着身子跟在后面。它低着头,耷拉着耳朵,鼻子像搜索仪器一样在地上搜寻滚落的玉米粒,一旦发现目标,它便迫不及待的咀嚼起来。它吃得如此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离它不远处的那张大木桌。

刚走到桌边,几个壮汉便聚拢上前,七手八脚的把惊慌失措的胖猪捆绑了起来。随着“一、二、三”的呐喊声,猪被抬上了桌子。主人的儿子不停的往灶里添柴,那一大锅的水正腾腾的冒着热气。一个男人蹲在井边,在那块光亮的磨刀石上“哐哐哐”的磨着手里那把锋利的尖刀。男主人则拿了一个铝盆放在猪头所在的桌子下方。

几分钟之后,猪停止了尖叫,桌子下那盆鲜红的猪血还在冒着热气。男人们开始解猪身上的绳子,这时铁锅里的水开始翻滚。一个男人用铝桶提了一桶滚水浇在已经不再动弹的猪身上。顿时,猪的全身升腾起一缕缕白雾,但很快就和空气里的雾气交融在了一起。

太阳终于懒洋洋的从山边升起,可是,此时的雾气更重了,霸道的把阳光的温度挡住了。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走进门来,她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袖子上都带着长长的袖套。走进厨房,女人们首先看到的是那一块块摆在地上翠绿的芭蕉叶上的生猪肉。女人们不想拖了后腿,也麻利的开始摘菜、洗菜、切肉。厨房和院子里都是忙碌的身影,一阵阵欢笑声不绝于耳。

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孩子们也来了。女主人切了一盆鲜肉,放在露天灶台的旁边,然后架上烤架,让孩子们自己烤肉吃。不一会儿,院子里开始烟雾缭绕,直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原来,孩子们只顾着烤肉,却不曾注意炭火已被肉上滴下的油脂浇灭,致使白烟四起。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使劲往炭火堆里吹气。很快,炭火又开始“噼里啪啦”作响了。

吃完烤肉的孩子们,脸上沾满了油渍和炭灰,小脸也被炭火烤得红扑扑的。孩子们刚走,男人们便坐了下来,他们往灶里添了炭,不急不慢的也烤起肉来。

十二点刚过,院子里就摆上了一排桌子。女人们从厨房里端出几样菜来,有猪杂烩,酸辣排骨,小炒肉,猪血炒腌菜,和青菜汤。早上的饭菜比较简单,客人都是来帮厨的人家。

吃过午饭,男人们便聚在一起打麻将,或是打扑克牌。女人们则坐在院子里,戴着草帽,低头切肉。十几个女人围坐一堆,边切肉边有说有笑的聊着家常,她们的脸颊被正午的太阳烘烤得发红,有如天边的晚霞。

快到一点的时候,女人们切完了肉。男主人找了两个精壮的小伙出了门。不一会的功夫,小伙抬着两筐新鲜的豆腐回来了。女主人从厨房里拿来两个大铝盆,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小伙把豆腐分别倒进两个盆里,女人们也纷纷把自己切好的肉倒了进去。不一会儿,女主人拎着一袋袋的调料走了过来。她先往盆里倒了细盐,然后又倒进了磨细的辣椒粉、花椒粉,还挤了大量的姜汁进去。每个女人都有自己腌制腊肠的秘方,所以,在女人放调料的时候,旁人是不会多嘴建议的。放完调料,两个男人挽高了袖子,伸手进盆里认真搅拌起来。搅拌馅料是力气活,男人们都会主动代劳的。

男人搅拌馅料的时候,女人们就把灌肠用的短竹筒或小铁环清洗干净。两点左右,灌肠正式开始。这时候,孩子们也会围了过来,不过他们总是看不明白,猪肠子是怎么被翻来倒去的扎上线的。

女人们先在肠子的一端拴上棉线,把口扎紧了。紧接着就把整节肠子里外翻转过来。随后她们在另一端塞上肠口宽的短竹筒或小铁环,一旦固定好,便开始往肠衣里填馅料。她们会在右手手心里握着一些馅料,然后两只手捏住竹筒或铁环,最后由两个大拇指往肠衣里塞馅料。女人们动作麻利,不一会就灌满了一大截。可是,其实这看似简单的动作要是没几年的经验是根本无法做到的。待肠衣塞满,女人们就把竹筒或铁环取出,最后再往肠口处塞上一些馅料,就用棉线封了口。

四点半左右,新灌的香肠被一溜的挂在阁楼外面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这样做是为了让冬日的暖阳迅速烤干香肠,从而去除香肠的腥味。待香肠开始滴油,它们才会被挂到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去。

五点刚过,就有客人陆陆续续进了门。此时,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五点半,客人落座,厨房的帮厨们开始依次上菜。

第一道菜是必不可少的梅菜扣肉。那是用带皮五花肉油炸去了多余油脂之后与加了糖、生抽和草果粉的腌菜同蒸的一道菜。猪皮软糯,五花肉肥而不腻,腌菜酸甜可口,是一道很不错的下饭菜。

酥肉也是每家必做的,它是用加了鸡蛋的面糊裹了肥瘦相间的猪肉油炸而成。刚出锅的酥肉香脆可口,孩子们很是喜欢。

红东坡是一道当地古菜。把煮熟切成小块的五花肉用红曲米和白酒快炒,待肉变红之后,再去尽红曲米,用大锅煮肉。瘦肉被红曲米染得艳红,而肥肉更显得粉嫩娇羞。这道菜看起来确实惹人爱怜,只是要吃下一块粉嫩酥软的东坡肉确实需要一定的勇气。

水酥和红东坡一样也是用五花肉做成。只不过,水酥是用蛋液裹了切成小块的生五花肉就下锅煮,因为包裹蛋液的关系,水酥看起来不会那么肥腻。

还有一道主菜是用当季的白薯加糖炒熟,再用炒熟的糯米、茴香籽磨的粉和生五花肉、小米拌在一块。最后一片白薯一块五花肉夹杂着放在碗里上笼屉蒸。上桌前把蒸碗倒扣在盘子上,就是一碗地道的粉蒸肉了。

虽然是全猪宴,但厨师也能变着方的做出八九个花样来。食客们吃在嘴里,暖在胃里。

太阳的余晖照在阁楼的那一溜香肠上,香肠已不再滴水。不远处一只大花猫正懒洋洋的趴在屋檐上,它半闭半睁的眼睛正盯着微风中摆动的那一串串的香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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