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故鄉|拙筆小札

“祖辈客家人,因穷由赣州迁安福洲湖北山。那深山老林,野猪出没地,交通特困。父亲张满兴走出山林,买下洲湖镇一个废弃泥塘。先是在塘中打入数十根松树。再是父亲带着年幼的我苦战数月,肩挑手提,填进半个山坡的泥土,此塘才成建房基地。一年后建起了第一代木板房。它伴我成长,学习,直至工作。父故于此。弟弟几十年后,除旧换新,在此基地建起第二代砖瓦房。伴我儿女成长,学习。又是几十年,母故此房。去年侄子再次更新,在此基地建起第三代房。那是一栋三层钢筋水泥楼房,宽敞明亮,电器齐全,真似别墅……”

                                                               ——奶奶二零一五年在《三代房》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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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上的老房子,奶奶的阿公建的,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很大,房前有块空地。旁边是另一戶,门头还贴着春联,至今仍有人居住。


       二〇一七年正月初三,和奶奶一起去她的老家。洲湖北山。

       长这么大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去,但据说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有被带去见老阿婆的,我是奶奶孙辈里唯一见过老阿婆的小孩,我出生没两三年,老阿婆便过世了。

       听奶奶说,老阿婆是畲族人,老阿公是客家人,所以其实到我爸爸这一辈,他们兄妹和老阿婆长大,都是会说客家话的。但我打小从未听他们说过,以致到如今才知道。

       奶奶的老阿公、阿公,家都安在山里,北山村,现在还是少数民族村。如今那些旧老的土房子还在,我们看到的这间老屋是奶奶的阿公建的,拾捯拾捯都还能住。和周围的老房子比比,老阿公的老房算是面积大的,这一间相当于别家的两三间。奶奶说,她的老阿公,在山的更高处建的房子,比这还要好。可惜这次无缘看到。

       老阿公的房前有一片很大的大空地。姑姑说,她小时候就是在那里玩耍,叔叔小时候还曾在那摔断过手,至今还能看到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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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依山傍河,建在坡上,叔叔小时候从那摔下来过。


       那时上下山都是靠走,两人宽的小道,小孩就放在箩筐里,一边一个担着,大姑姑和叔叔就差一岁,所以就待在过箩筐的两边。箩筐里的姑姑对上下山最深的记忆就是那条河,每次走到,就害怕自己会掉下去。今年是开车上去,人行山道和车道不同,从前河在深山脚下,现在河在公路边,如今的小孩,再不必经历那样的胆战心惊了。

       旧时还未通路时,莫说上下山,就是去市里,普通人家也只能靠双腿走。奶奶的爸爸、我的老阿公,就是那样一个游走于城乡之间的挑货工,靠帮担山里的土特产——诸如香菇木耳冬笋,茶油茶叶之类,走上一天半,到吉安市里去卖,赚点工钱。然后回来时,又补上一些生活用品担回村里,老阿婆就去市场摆个摊铺,卖货给乡亲邻里。这样慢慢积攒,老阿公在镇里买泥塘填地基建了房,从此搬出了北山。如今舅公一家重新砌新楼房的地方,就是当年老阿公建木板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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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老老阿公(爷爷的爷爷)在山的更高处建了房,奶奶的阿公(爷爷)把家从山的高处搬下了许多,奶奶的爸爸将家从山上搬到的山下,奶奶把家从乡镇换到了小城。


       老阿公因为进过城,思想开化(我觉得老阿公基因本来也开化,讲真),所以并不重男轻女,老阿公看见城里那么多姑娘可以当售票员可以站柜台,就觉得我女儿为什么不可以。于是培养奶奶读书和培养男孩一样,没有一点偏心。结果最后我奶奶留在市里做了小学老师,这比他当初想象的要好很多吧。老阿公去的早,走的时候奶奶才刚刚参加工作。奶奶说当时老阿公是为了给她送被子,结果出了车祸,就没了。

       奶奶这辈有姐弟共四个,她最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公,如今也已年迈,在故土亦是儿孙满堂,这次和奶奶回老家,就是去到舅公家。她的两个妹妹,大的大约长到六七岁,连烧好多天不退,小的才一两岁,也是因为生病,就都没了。没钱治,都是病死的。

       奶奶回忆起小妹妹的死总是心有愧疚。那时小妹妹还很小,奶奶也不大,但因为大人忙没有工夫带孩子,奶奶只能抱着妹妹去上学。在班级午睡的时候,奶奶一手托着妹妹一手枕头靠在桌上休息,许是手麻了,人也睡的半迷糊,结果把妹妹给摔了。小妹妹哇就哭了,哭声把全班的小朋友都吓醒了。结果老师批评奶奶不该带妹妹来学校。奶奶那时还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被老师一批评就更慌了,拼命打妹妹想要她不要哭。奶奶说,就是那次以后,妹妹后来开始生病,脸上生了瘤子溃烂,越来越严重,后来就没了。后来奶奶当老师,也有学生带着弟弟妹妹来上学的,奶奶从来都不说,奶奶说,自己经历过就明白,不是因为实在没大人带,谁会让孩子带着弟弟妹妹来读书。

       看完老房,舅公带着我们去了奶奶的表弟家(奶奶舅舅的二儿子),还有奶奶堂哥家,见到了卧病在床的她的堂嫂。在给老阿公老阿婆上坟的时候,还遇到了奶奶另一个堂哥的儿孙们。这些亲戚,如果没有奶奶和舅公说,我们是完全没有概念了。我的爸爸辈还和北山有着年少时期的交集,但到我这辈,完全都没有走动了。聊天的时候奶奶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大概就是这样我们现在的样子了吧,俗话诚不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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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三代人,驱车进山看老阿公的老房,拜访亲戚,北山山腳下,油菜花已然盛開。



念。

二〇一七年二月二日 於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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