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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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婆老了。

      小时候放假回家，她总要站在路边的树下等我，每碰到一个人，就问我回来了没。有次我回家的晚，没有看到她，回到家的时候见她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我轻轻唤她，她睁开眼一看是我，马上就翻身起来了，嘴里一直喃喃着说还以为我不回来了，却又着急去厨房拿吃的给去我了。

        再后来去了离家远的地方读书，隔几个月才能回去一趟。有次回家，阿婆正在厨房做饭，拉着我就说回来了啊，前天吃鸡肉，我给你留了个大鸡腿，说完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面取出鸡腿，我看着已经快要发霉的鸡腿，难过的说不出来话。这样的事很多，家里吃什么她总要念着我，怕我在外面吃不好，说了很多遍给她也记不住，后来就索性由着她念叨，好像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她可以给我更加多的爱。

        这些年，她的身体愈发的不好起来，眼睛也开始看不见，看我的时候总要两只手摸着我的脸，好像这样触碰到了真实的我才觉得安心。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要和我睡，年纪越大，也越来越像个孩子，总是嘟囔着，你长大了，阿婆抱不动你了。我抱了抱她，以前小时候总觉得阿婆是个强壮的女人，每次害怕的时候将我揽在怀里就有了安全感。可是现在，她竟瘦弱到了如此地步，也该换我来像她以前那样待我了。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就开始频繁的催促我找男朋友，每次听到她说阿婆老了，没多少日子了，其他的事都不操心，就操心你，怕你以后找不到好人家受委屈，要是能亲眼看着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我就开始哽咽。就连现在，每次也都会问起之前的男朋友来，我不知道怎么说，就只能听着不说话，她又觉得自己给了我压力，开始自责起来。

        每次我打电话给她，她总说感觉我今天要打电话，所以一直把手机放在兜里装着，连出去串门也没有，怕她接电话的速度太慢，我又挂掉，其实每次我都说不着急，慢慢来，我多打两次到你接通了就可以。最后又要像嘱咐孩子一般，提醒她按时吃药，注意天气变化，不要着凉感冒，她每次也都愉快的答应着。

        阿婆说，不要害怕，慢着脚步，记得回头看看。

        少年的时候不懂得愁的滋味，总是觉得悲伤是一种很酷的情绪，好像这样才能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拼了命的想要远离家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后来长大了，快二十五岁的我碰了壁才觉得人生如此艰难，想要回到家乡，回到阿婆的怀抱，听她安抚着我，叫我别害怕。也才明白，真正的悲伤如阿婆所说，是不能对人言一二的，若是人人都知你苦衷，那该多没有意思，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要纠结，不要害怕，慢着走，都会变好的。

        离家的时候，我抱了抱她，走了很远又转过头，看见夕阳下阿婆步履蹒跚的样子，想起我小时候就是她这样搀扶着，教会了我走路。阳光照在她脸上，仿佛将这一生的过往如电影般有序播放了一遍，猫安静的躺下她脚下，打着盹，像极了老电影的海报，静谧美好。

        人终将老去，不过是一个轮回，阿婆这一生教给我的，我也将尽心教给接下来的人。

        我很爱她，善良的菩萨啊，希望你保佑她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