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类之所以能在艰难的时候安然度过困境,很大程度上依赖一种心理机制,这种机制就是对过往美好事情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所以耽于回忆和喜欢幻想的人,多半对现状不满意。
我最近总是沉溺在回忆当中。虽是初夏的夜晚,天气却异常闷热,我冲了个澡,穿上了新买的冰丝内裤,一阵凉意瞬间通过蛋蛋传遍全身,四肢百骸舒畅无比。我点了根烟,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烟雾缭绕中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忆起了那个爱笑的毛衣女孩。
那时候我正上大四,我有个外号叫“内裤男孩”。事情是这样的,我平时不修边幅,但喜欢买内裤。我把三分之二的生活费用来买内裤,我有很多内裤,各种款式各种材料,三角的,平角的,子弹的,紧身的,纯棉的、莫代尔的、竹纤维的、莱卡的、锦纶的等等不胜枚举,琳琅满目。我可以不吃早饭,不午睡,但一定会每天乐此不疲地换各种不同的内裤,因为换内裤的时候,我有莫名的快感,这种快感会让我精神焕发,对未来充满希望。
虽然这是个私密事,但在男生宿舍,这种事肯定是包不住的,因为无论任何时候,阳台上都有我五彩缤纷的内裤像彩旗般在风中飘扬。于是我内裤男孩的名声不胫而走。后来通过调查,发现是我上铺的舍友传出去的。这个事让我很恼怒,我认为他是出于嫉妒,他把钱全用于炒股上,以至于没钱买内裤,一个月换一次,所以嫉妒我内裤多。于是我找来他跟他吵了一架。
妈的,什么叫鸡吧内裤男孩?我内裤多就是内裤男孩,那你总是痔疮便血我能叫你痔疮少年吗?他说随你怎么叫,于是我俩达成协议,他叫我内裤男孩,我称他为痔疮少年。这样,全校同学都知道我们2号楼302宿舍有一位男裤男孩和一位痔疮少年。但痔疮少年这个外号除了好笑没什么内涵,如果说有,只能告诫大家要勤换内裤,不然菊花容易感染,引发痔疮出血。所以这外号没多久便被大家遗忘了。
而内裤男孩这个外号却让我出尽了风头。由于女孩子天生爱美,喜欢换衣服鞋子以展示自己不同的风情,所以对我每天换内裤的事很好奇,于是她们在本校百度贴吧围绕内裤男孩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讨论。讨论的结论是我是一名绝世好男人。理由如下:
一,愿意花三分之二生活费来打理自己宝贝的男人一定非常顾家,会疼女人,因为女人也是男人的宝贝。
二,内裤男孩玉韫珠藏,很注重内在美,是一本耐读的书,虽然封面破旧,内涵却很丰富。
三,根据“他好我也好”的逻辑,对自己的宝贝好,便是间接地爱女人,让他的女人享受更多的高潮,这毋庸置疑。
以上结论在全校女生当中达成共识,因此很多女生上自习都想和我同一个自习室,就是想瞻仰一下我内裤男孩的风采。我在校园经过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三五个女生看着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满脸的仰慕之情,这时候我便昂首挺胸,一副舍我其谁的气派。
我知道有不少女孩暗恋我,想和我成双入队,一来是想让其他女孩羡慕,二来便是想尝试一下我内裤里面百般呵护的宝贝有多么威猛。我绝不是自作多情,因为我收到过不少表白的纸条和短信。其中有一个小纸条写的很正规,让我印象深刻。
尊敬的内裤男孩:
像你这么的拉轰男孩,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如果你去参加非诚勿扰一定24盏灯全亮。而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不可能是你的心动女生,所以我只想要你的一条内裤悉心珍藏,以解我日夜思慕之情。
此致敬礼
署名是爆灯女,纸条写的字迹隽秀,写这纸条的女孩一定不错,我本来想答应她,但我实在不喜欢这种买椟还珠的心态,因此并没有回应她。我内裤男孩之所以受人瞩目并不是因为我的男裤多么值得收藏,而是因为我内敛的性格和深藏若虚的生活态度!
我拒绝了很多女孩,目的是为了等待自己宿命般的爱情,邂逅那段金玉良缘。如果说金玉相配便是琴瑟和谐,那么我内裤男孩是不是该邂逅个胸罩女孩什么的?但是天地造化,现实总与想象有些差异,我没有遇到胸罩女孩,我遇到的是一位毛衣女孩。
其实,毛衣女孩并不是她的绰号,而是我自己给她起的。大概是由于我总想找个适合的名字与我内裤男孩的名头相配。不然我堂堂内裤男孩,风靡全校,怎能与一个没有绰号的女孩做情侣?这种类似梁山好汉,比如什么打虎将李忠,云里金刚宋万,本事平平,却要起这么屌炸天的绰号,为的就是和其他好汉相匹配。当然,我举这个例子只是为了说明绰号的重要性,并不是说毛衣女孩徒有虚名,实际上,毛衣女孩不是我区区一个内裤男孩能配得上的。
其实,毛衣女孩并没有如我内裤一般多的毛衣,只是我每次见她的时候都穿着不同的毛衣。女式毛衣花样太多,我叫不来款式,我只记得所有的毛衣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必然下摆很长,包着屁股。女生的屁股和胸都是容易受瞩目的地方,区别在于胸在前面屁股在后面,有些色狼看胸的时候,一点不懂得掩饰,目不转睛洞若观火,这让女孩很尴尬;而屁股在后面,可以尽情观看而不至于让女孩难堪。肉嘟嘟的东西外面包着毛绒绒的衣服,一扭一扭,实在是让人百看不厌。
这是我对毛衣女孩最初的印象,后来的事情不止于毛衣,不终于屁股,因为我和她谈恋爱了。过程当然千回百转,但内裤男孩和毛衣女孩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谁都阻挡不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抱着她的时候,是一个深秋的夜晚。那夜,秋凉似水,满天星斗,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包臀毛衣,毛衣上面织了星星月亮的图案。我在操场角落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就那么紧紧抱着她,我只记得穿着毛衣的她很软很软,头发上是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她伏在我怀里一句话也不说,乖的像只小猫,我心里正琢磨这该不该吻她以及从哪个角度吻,她突然抬起头望着天,眼睛里星光闪烁。
“咦,那个是什么星座?”
她脸上流露出孩子般的好奇。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是常见的猎户座。
“宝贝,那个叫猎户座,是秋冬季节一直会出现的星座。”
“猎户座,那猎户座是不是射手座?”
猎户座是不是射手座的问题我从来没想过,于是我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我知道为什么天上有处女座而没有处男座,因为射手座曾经就叫做处男座,后来他射了很多,于是就变处男座了。”
这是个老段子,但她还是噗嗤一声笑了,用小拳拳锤着我的胸口,那一刻我感觉无比幸福。只是气氛突然从暧昧变得愉快了,于是那夜我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吻她。
但这并不是我最后悔的事情。我最后悔的事情是那个冬天圣诞节的晚上。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她的三个舍友有的出去约男友开房,有的回家,寝室只有她一人。我过去的时候,她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湿着,脸上红扑扑的。她穿了一件鹅黄色包臀毛衣,刚刚超过大腿根部,下面没穿裤子,毛衣的孔很大,我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身体,因为里面是真空的。
外面大雪纷飞,屋里春色融融,内裤男孩与毛衣女孩在一个浪漫的夜晚共处一室,一切似乎箭在弦上,呼之欲出。但那几天,我刚刚看完《志明与春娇》,于是我说出了这辈子最愚蠢的话“有些事不用一个晚上都做完,我们又不赶时间”。那晚,我强忍如火的欲望,抱着她睡了一夜,其实一下也没睡着过。
事实证明,人生有时候就是要赶时间,因为错过了,将再也不会有那么浪漫的时刻了。没多久我们便实习了,我和她被分去了不同的城市。异地了三个月就分手了。
这个事情我不想再提,徒增伤心。我想说的是,人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天造地设的couple,无论是宝玉与宝钗,还是内裤男孩和毛衣女孩,其实都是人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的。不是每一个风流倜傥的皇阿玛都会遇到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不是每一个断臂的杨过都会遇到失贞的小龙女,很多时候是潘金莲遇到武大郎,林平之遇到岳灵珊。但像扈三娘和王英那样,鞋子很不合适,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分手后,我扔掉以前所有的内裤,让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裤都和美丽的毛衣女孩都随风去吧。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内裤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