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散记之十五

        小时候,常见父亲出远门,去巴彦县里,又从巴彦坐船沿松花江去哈尔滨的省里。至于去干什么,我懵懵懂懂,只是偶尔听大人们说,父亲是去为自己被打成右派下放农村讨说法。虽然每次去都无功而返,但父亲一直不停地在找县里、省里,直到1979年平反。那时,年幼无知的我根本感受不到父亲心里的不平和痛苦,也不晓得父亲出远门是在办大事。当听说父亲从巴彦到哈尔滨是坐船去的,我就求父亲带我一起坐回船。一向疼爱我的父亲马上答应了。记得有一年夏天,一天午后,父亲又要去县里,我便要跟着去坐船。可父亲因为办事不方便带着我,就没让我跟着一起去。望着父亲离开家门,我哭着喊着追着,让父亲走出去又回来,折腾好几次。最后,二姐强拉住我,父亲才远去。现在,我仍然清晰地记得父亲当时看我的表情,那是无奈、心疼和深深的爱!后来,让父亲带我坐船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慢慢地我理解了,正受着巨大精神压迫的父亲哪有心情带我游山玩水啊!我再也没有向父亲提坐船的事,父亲也绝口不提。而父亲只身远行的背影却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让我时常想起父亲孤军奋战、顽强抗争的那段黑暗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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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之前的一篇散记里,我写过,爷爷托人给父亲在镇里找了三个工作,最后父亲选择了做教师。而几十年来,父亲从没有像爷爷一样为子女工作托人找过关系,更没有为自己和子女升官发财走过后门。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最看不上那种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剜门盗洞、歪门邪道的丑恶行径。对这样的人,父亲一律斥为“奴才”!父亲平反,落实政策,只能带我的二哥、二姐和我返城,我的大姐、大哥却留在了乡下,继续务农。二哥被安置在水泥厂当工人,二姐则被安置在纺纱厂工作。我1979年秋从兴隆公社中学自己考进镇里的兴隆中学,1981年上了大学。大哥后来按政策接了父亲的班,一家也搬到镇里。大姐一直在农村生活至今。父亲没为我们五姊妹求过人,我们也从未要求过、埋怨过父亲。父亲不愿折腰,我们更不愿看到父亲低头!父亲常告诫我们:“要学习知识,要有一技之长,'一招鲜吃遍天'!”“要凭本事吃饭!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日子无论穷富,都要走正道!”我们都谨遵父亲教诲,行得正,走得直,做着平凡的工作,过着平凡的生活,享受着平凡的快乐!像父亲那样“腰杆硬梆”。

        多年来,我工作调动频繁,岗位多次调换,不但在沈阳日报、沈阳晚报、沈阳今报做过新闻,在印刷厂搞过经营,还在沈阳网既做新闻又搞经营。父亲为此担心,每次相见或在电话里,都提醒我:工作要认真负责,别出差错,别给领导添麻烦,也别给自己找麻烦。涉及到钱财,一定要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万不可以权谋私、违法乱纪!以致我工作中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越雷池一步!近些年,凡是涉及到钱的经营岗位,尽管领导信任,给我机会,我还是婉言相拒,尽量远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物欲横流的当下,想出淤泥而不染,难啊!对升官发财没有兴趣的我,不如做点学问,即可静心安心,又免得让父亲担心操心。

        女儿小时候,我也告诉她,一切靠自己,不要指望我。让我骄傲的是,女儿一直很独立、很优秀。在考初中时,女儿本来已考上沈阳最好的育才中学,后来学校搞猫腻,二次复考,硬是让校领导的孩子把她顶了下来。当时我正驻黑龙江记者站,闻听此事,想回来找学校理论,再想办法疏通关系,让女儿进育才。可女儿劝我:“爸,你不用找人了,我到哪都一样能学好,放心吧!”果然,我的宝贝女儿让我放心,无论是在七中读初中还是在省实验读高中,都是佼佼者!

      这些年,我为女儿只求过两次人。一次是女儿6岁半提前上学,我求跑教育口的记者去片区小学校说情。另一次是女儿高考失利,没能考上香港大学,我求同学让她屈就上了哈工大,在比正常成绩低三四十分的情况下,她的高考分数仍高出哈工大录取分数线近20分。所以,这两次求人,虽有违父命,但我觉得有情可原,心理上过得去。

        几年前,父亲和我谈到生死时说:“我死后把我全身用白布缠上。”我不解其意。他接着一声长叹:“我这一辈子,白活!”我理解,平凡而伟大的父亲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心!但父亲一辈子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刚直不阿,活出了一个大写的人,没有白活!他虽然没有给我们留下丰厚的物质财富,却给了我们无限的精神遗产,让我们子子孙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谢谢您,我最亲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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