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文/飞鸟
黄四龙是零富县的副县长,分管矿管、城市建设与管理、小城镇建设与规划等领域。最近,他一直奔走在工地上。
今年,该县将“千年古城”建设作为了县里的重要工作来抓,并计划在今年的中秋节开城迎客。
零富县保存了自宋朝以来较完好的古建筑,如古城楼、河西古街、朱家古巷、郑家大院、文庙、武庙等。古城楼依旧威严,少了战火年代的烽烟,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城门已不复存在,早已成为了车辆、行人过往的通道,石拱门沿上写着:“零富古城”四个大字,已是零富县城的重要标签。古街和古巷里,青砖黑瓦、画龙飞凤、长石板路,俨然保持着古朴的风貌,游走在里面,不时有一种穿越的感觉。郑家大院早已申报成为了“中国历史文化古村落”,村民保存着原有的生活方式,在传承好家风、乡村振兴、环境保护起到了很好的示范效果。文庙和武庙相距不远,历史上被破坏多次,又多次修缮,目前看到的是清朝重修保留下来的,零富县在武庙里面搭建了戏台子,邀请本地戏剧团在里面唱戏,每天晚上都是人头攒动,热热闹闹。
近日,黄四龙接到了市委巡察组的交办函。居民曾敏家的老房子位于古城征地的领域,说是签订合同后一个月内征地款到位,可是时间过去一年了,古城都快建起来了,钱依旧没有到账。曾敏只有上访,谁知信访局不作为,总是一劝、二拖、三恐吓,问题一推再推,最后不了了之。
这个月初,市委第四巡察组刚好到零富县巡察工作,曾敏知道救命稻草来了,冲进了巡察组办公室。
黄四龙来到了曾敏现在居住地,位于城郊,很偏僻的一个地方,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屋前屋后卫生很差,到处是丢弃的生活垃圾和鸡、鸭、猪等牲畜拉的屎,有种叫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尴尬。
曾敏看上去比黄四龙老多了,黄四龙一进门就大姐大姐的叫。曾敏这样的情形见多了,原来拆迁队到家里搞拆迁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可是合同一签完之后,就找不到人影了。所以曾敏对这个上门登访的副县长并不是那么的热情。
曾敏知道是自己到巡察组告状起到作用了,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拆迁款一到,就可以建房或是买房,再不用一家老小蜗居在一间板房里面了。
黄四龙拿过一张小凳子,上面满是灰尘,他没有用嘴去吹,也没有用手去抹,而是直接坐下了。
黄四龙说:“曾姐啊,家里有什么困难?”
曾敏说:“困难?这不明摆着的吗,房子都没得住的,造孽的很!”造孽是当地方言,是可怜的意思。
黄四龙说:“不好意思了,是我工作没做好,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今天我来的目的就是帮你解决困难的。可能由于种种原因拖欠了你家的拆迁款,我保证一周后,钱肯定到位。”
曾敏说:“你能保证?”
黄四龙说:“说到做到。”
曾敏说:“好,我信你一次,要是钱一周后不到位,我就直接到巡察组告你这个副县长。”
黄四龙说:“可以。”
离开曾敏家,走过一段路,身后驶来了一辆拖拉机,是运送垃圾的,黄四龙赶紧避开让路。
路很窄,很烂,到处是坑坑洼洼。拖拉机刚开过身边不远,摇晃了一下,掉下来一块东西,开始黄四龙并没留意,脚快要踩到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面镜子,镜框是用刷了黑漆的木头装订好的,八卦形状,刻着选多花纹和线条,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了,兴许是古董。捡起来一看,背面有几个字,写着:阴阳镜,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可以看到未来。
黄四龙笑笑,觉得有点意思,带回了家。
晚上睡觉之前,黄四龙想起来了那面八卦镜,拿出来反反复复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
倏忽,镜子里缓缓出现了一幅画,是县委常委们在开会,会标写着:县委常委会第15次会议。黄四龙也列席了会议,坐在汇报席上,在汇报工作。
我的天,这么神!刚接到县委办打来的电话,说明天召开常委会,让我列席,汇报城市重点项目工程进度。
真不敢想象这是真的还是巧合。
很快,镜子上的画面消失了。
第二天,黄四龙按时参加了会议,会议室里面的情形跟昨晚在镜子里面看到的一模一样。
黄四龙汇报完工作后,仔细琢磨了镜子的事情,初步猜想,可能是自己最近工作太辛苦了,出现了幻觉。
晚上,黄四海还是好奇,觉得这镜子里面可能另有蹊跷,又把镜子拿了出来,看了看,心想说不定等会镜子又会出现明天重要事情的画面。
确实如他所想,镜子里面又出现了一幅画,是黄四龙在珠水锰矿厂指挥救援的的画面。
黄四龙想:这下肯定不会灵验了,矿区安全隐患上个月才进行过全面大排查,怎么可能会有矿难事故呢?
次日,刚到办公室,黄四龙接到了锰矿资源管理办打来的电话,说是珠水锰矿厂出现了透水事故,井里有十多个工人还没有逃出来。
黄四龙急忙跟县委刘书记和明县长做了汇报,并马上调集消防、城建、路桥等单位救援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事发现场。救援场景与昨晚镜子里看到的画面如出一辙。
又到了晚上,黄四龙变得有些焦虑不安,有点想看看镜子,却有点不敢看,生怕再看到不好的画面。终究鼓起了勇气,把镜子拿了出来。过了一会,镜子里再次出现了一幅画,是黄四龙坐在办公室,窗外下着大雨的画面。
次日,果然下了一场大雨,没怎么停过,黄四龙一直坐在办公室看文件。
接下来的每个晚上,看镜子成为了黄四龙的一个习惯,他不再焦虑,不再害怕,反而像成为了一项重要的工作,确实也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好处。
直到第七天晚上,也就是黄四龙答应曾敏拆迁款到位的前一天,镜子里出现了曾敏在巡察组,正在跟巡察组反应情况的画面。
这样看来,应该是拆迁款没到位,曾敏以为是黄四龙放了空炮,跑到巡察组告黄四龙的状去了。
黄四龙不想再扯麻纱,扯麻纱在当地是很麻烦的意思,于是立马给财政局局长吴强打了电话,说明天务必要把曾敏的拆迁款打卡到位。
吴强说:“这个钱早就根据您的指示拿了计划,明天钱就会划过去。”
黄四龙的心并没有完全落地,心里想:难道明天的打款会出现意外?也不太可能啊。
想着,想着,黄四龙心慌意乱,一把拿过镜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处炸裂开来。
黄四龙一夜未眠,天一亮就来到了财政局,直到守着工作人员把钱打到曾敏的账号。
黄四龙站起来,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说了一句“很险”,是方言,就是感叹的意思,身子却一下瘫软了下来,跌在地上。
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黄四龙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但最好不要对外公开这个消息。”
其实,曾敏这天不是在告状,而是在向巡察组反应:黄四龙副县长是个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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