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不才
题记：无论生活是苦是甜，每一天都是全新的。
1、引子
都城长安，今年冬天第二场雪了，整个皇城被白色所笼盖。
清晨，俞才人从梦中醒来，像往常一样推开寝宫阁楼的雕花窗户。一阵寒风袭来，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一股刺骨的凉意直往她光鲜的绸缎衣服里钻，让她那早已丰盈的身体感到一阵阵寒意。
窗外的树上不知道何时已经落满了白色的雪，那早已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好似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显得丰满。大片的雪花还在不停地飘落，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窗下的道路，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踏雪声，早起的太监、宫女在布满积雪的道路上穿梭着，去侍奉她们的主子们。他们匆忙的脚步后，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足迹。
哎，今年的雪怎么那么多啊！俞才人自顾自地轻轻叹息了一声，迈着略带慵懒的步伐来到那面宽大铜镜前面，开始梳妆打扮。
铜镜里，映射出俞才人还算精致的面庞和披散的一头秀发。她久久地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平生几多感慨。在今年这个特别寒冷的冬季里，她经常这样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自言自语。我的眼睛怎么不如以前光亮了？啊，我的眼角什么时候出现皱纹了？天啦，我有把头发了！……
想着自己都进宫二十年了，还未能得到皇上的恩宠，俞才人不禁悲从中来。想到这些天来听到宫女、太监们咬耳朵的小道消息，后来又一一得到印证。她心里矛盾着，时而觉得心里充满希望，时而觉得又好无助。真的好纠结，俞才人不禁陷入沉思，过去的朝朝暮暮涌入脑际。
2、少女俞怜惜
滚滚长江东流水，奔涌向前，将连绵的群山隔开，凭空在沿岸雕琢出了许多美轮美奂的景致。
在湖北秭归的长江边，在群山环抱的地方，有那么一个村子，叫俞家院子。村中大部分人都姓俞，男耕女织，民风淳朴，世世代代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
最近一段时间，有一户农家门庭异常热闹。该户人家独生女姓俞名惜怜，人如其名，长相俊美，身段婀娜，精通琴棋书画，也擅女红，正值二八芳龄，也到了出格的年龄，引来远近络绎不绝前来提亲的人。
俞家老汉略通文理，行事开明，在择婿这件事上，充分听从宝贝闺女的意见。惜怜呢，也是心高气傲，一般的公子哥儿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这些巧舌如簧的媒婆们也就无功而返，门庭也就渐渐冷清起来。可是，俞家女子惜怜的名气可在远近传开了。
这年春夏之交，正逢贤明皇帝在各个郡县广招贤人，既招收有文治武功的男子去治理国家，也招收能歌善舞的女子充实后宫。
惜怜得知这个消息，有点叹息自己有空有一身抱负，却不能为太平盛世多做贡献，有点茶不思饭不想起来。俞家老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通过老婆子才知道了宝贝女儿的心思。于是他们就劝女儿去参加宫女的选拔，说不定还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也可以为国做贡献。
惜怜想着也是，就在父母的陪同下走出山村，来到县里参加了宫女的选拔。惜怜才艺出众，无论是乐器、歌舞还是女红，都技艺超群，顺利通过苛刻的考试，只等挑选吉日入宫去。
俞家老汉心情大好，大摆筵席招待全村老小。酒席上，他频频举杯，把酒言欢，仿佛他已经成为了皇上的老丈人一般。惜怜在闺房里透过窗户纸默默地看着父亲，心里也是充满无限的憧憬。
3、宫女俞惜怜
盼望着，盼望着，眼看着花开花落，果实满枝头。终于到了稻花飘香的时节，进宫的日子到来了。
满怀着对未来的希翼，惜怜和同县一起被选中的其他多位女子，一起坐上了马车，翻山越岭、晓行夜宿，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的光景，终于到了目的地。
迎接她的不是皇上的挑选，而是要再学习，方可能得到在皇宫里伺奉娘娘或者贵妃的机会。学习过程可不容易，从最开始的言行举止学起，首先掌握宫中的各种各样的规矩，这一学就是三个月。三个月里，惜怜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一有差池就可能被退回去，那可就太丢人现眼了。
待到学完了宫中规矩，考核完毕，这些宫女们又要开始分门别类学习各种技能。由于宫中的娘娘、贵妃喜好各有不同，有些喜欢丝竹、有的喜欢歌舞、有的喜欢把戏……所以，为他们选配的宫女也要学习相应的技能，方可讨得主子的欢心。惜怜被安排学习西洋歌舞，因为她要伺奉的安妃是某西域小番邦供奉给我朝皇上的，独爱此技。同来的小姐妹有的被安排学习东洋歌舞、有些被安排学习把戏……
在漫长的学习中，惜怜天天闻鸡起舞，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终于习得了一身本领，顺利通过了面色如水的各位苛刻资深女官的考核，终于来到了安妃的身边伺奉。
最开始，安妃还比较得宠，皇上还不时光顾安妃寝宫，小宫女惜怜小心伺候，百般表现。可是皇上眼里只有安妃，对这个新来的小宫女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惜怜心里也不气馁，默默地在心头坐着她的娘娘梦。
没过几年，随着安妃年纪增长，在皇上的眼里再也没有原来那般吸引力了，皇上也极少光顾。因为不得宠，安妃的脾气见长，动不动就毫无缘由地责怪小心谨慎伺奉她的惜怜。惜怜心里苦，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着。即便偶尔回家省亲，也只是向日渐衰老的父母报喜不报忧，说自己在宫里挺好的，有希望得到皇上的恩宠。
伺奉安妃几年后，宫里举行了一次才艺大赛，选拔了一些才艺出众的宫女成为才人。惜怜在这次比赛中，顺利地成为了才人。从那以后，惜怜的乳名慢慢在宫里被淡忘了，取而代之的是“俞才人”。这下子，她不用再伺奉已经不得宠的安妃，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阁楼，也有了和其他几个才人一起使唤的小宫女。然而，距离被皇上恩宠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
4、俞才人
虽然升为才人了，可距离皇上还是那么遥不可及。皇宫中的才人数以千计，日理万机的皇上根本不太可能知道还有一个执念的俞才人的存在。而其他的才人，又何尝不是和俞才人一般，眼巴巴盼着皇上的恩宠呢。
住在自己的阁楼里，俞才人还是保持良好的作息习惯，在阁楼里开辟出三尺宽的一个舞台，天天练习西洋歌舞，从不懈怠。
每当闲暇时光，俞才人喜欢依靠在窗棱边，看着宫里的花草树木，看着太监宫女忙忙碌碌，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偶尔见到皇上和嫔妃在花园中赏花漫步，她就情不自禁心潮澎湃，她也是多么希望能像她们一样，陪伴在皇上的身边，静静倾听皇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近距离去感受开明圣上的文韬武略啊。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也有一些同批宫女上位成为了贵妃，成为了皇上的娇宠；也有一些宫女不愿意等待，离开了森严的皇宫，去找了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从此开始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有一些不愿意离开但上位无望的宫女，选择了和太监“对食”，寻求一种心灵的归宿。
在漫长的等待中，心比天高的俞才人的意志力不断受到考验，她不知道是继续等待，等待着皇上的恩宠？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离开，趁着自己还为完全人老珠黄，去民间寻下一户人家，去开启自己普通却又踏实的生活。
……
可是，最近这个消息，又让俞才人的心里荡起了几丝涟漪。前段时间，因为又收复了几个不听话的蛮夷小国，皇上的威望大大提升，有四海来朝的架势，皇上龙颜大悦，准备要从大量的才人中挑选一些妃子，充实后宫。想到这，俞才人那颗久已冰冷的心悸动了一下，竟然滋生出几许热量来。
俞才人收回思绪，一丝不苟地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似乎依然还是那么神采奕奕，这让她多少找回了些自信，默默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握紧拳头，用力地摇晃了几下，心里暗暗地说：惜怜，加油！
5、赛艺
想着赛艺大会没几天准备时间了，俞才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起早贪黑地练习起技能来。
虽然积满雪的皇宫大院异常湿滑、寒冷，可她还是天蒙蒙亮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照着烛光、对着镜子精心梳理一番，走出阁楼，嘎吱嘎吱地踏着积雪来到一片相对僻静的空旷场地上，认真地回忆起自己曾经非常熟悉的西洋歌舞的动作要领，不时地比划几下，想借助清晨清新的空气去加强记忆。地面太滑了，稍不注意就是一个踉跄，她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全然顾不得身上到处的疼痛，她全身心地忘我地投入到西洋歌舞的世界里。
夜深人静时刻，俞才人楼上的灯光依然在闪亮着。透过朦胧的窗影，可以看到她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个又一个动作。她忘记了夜已深，依然在执着地练习着，一遍又一遍的动作，透出几分坚定。
在长安城飘起今冬第三场雪的时候，才人们的赛艺大会终于如期到来。
清晨，俞才人早早起床，把铜镜擦拭了又擦拭，认认真真地对着镜子梳洗打扮一番。看到镜子中神采奕奕的自己，她很满意，对着自己微微露出迷人的微笑了一下，随即下楼出门踏着厚厚的积雪向设在选秀楼的赛场走去。
洁白的雪地里，散布着小小的脚印，这些都是去选秀楼参加赛艺大会的其他才人所留下的。
来到选秀楼，这里早已聚集了好多个参加赛艺的才人。俞才人和熟识的姐妹打了个招呼，就默默地来到候选区里等候。候选区房间的炉火烧得很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气。俞才人不禁有点儿冒汗，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觉得嗓子干干的。她站起身来，缓缓来到热气腾腾的茶壶前面，倒了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试图润润嗓子。
终于轮到了俞才人，她缓缓迈着碎步，优雅地步入了比赛大厅。看到台上坐着一排嫔妃和女官，鲜有熟悉的，她心不禁怦怦直跳，一种莫名的紧张情愫涌上心头。
第一个环节是个人展示。定了定神，俞才人开始展示练习了千百遍的西洋舞蹈。可是，她觉得总有一种力量在搅乱她的心神，让她不能心平气和地做动作。虽然平时都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她还是犯了几个小小的错误。
第二个环节是提问。俞才人从小盒子里抽出了考题，读了一遍题：你觉得你的才艺对宫廷生活品质提升有什么作用？环视了一遍台上坐着的各位考官，俞才人不禁心神慌乱，思考着，说着，完全语无伦次。那个时候，她突然觉得时间好漫长，仿佛凝固了一般，她不敢和考官们对视，那只会增加她的慌乱。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觉得自己有点像笨拙的木偶，又觉得自己像无助的风筝。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了，她给考官们鞠了一个躬，退了出去。
6、尾声
懊恼地走在雪地上，一阵冷风袭来，俞才人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西洋歌舞的一招一式，问题的答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那么清晰，那么明了……
俞才人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或许，是时候告别这威严的皇宫，去找个合适的人家过一种安稳的日子了。
即将人老珠黄了，真的不能再等待皇上的恩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