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童年

温暖的冬夜

晚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模样，还没开始上学。

那是深秋时节，一个秋雨沥沥的黄昏。父亲不知去谁家闲转去了，姐姐还没放学，家里就我和母亲俩人。

土窑里有点暗，母亲点亮了一盏煤油灯，顿时，整个屋子就变得昏黄温暖起来。母亲在灯下细细密密地纳着鞋底，时不时拿针在头发上捋一捋，绳子穿过鞋底时的“滋滋”声不绝于耳，倒也清脆怡人。

我无事可干，无聊至极，便趴在窗台上看天上落雨，不顾偶尔有调皮的雨滴飘到我的脸上，奶声奶气地唱着姐姐教我的儿歌，惊着了几只在门檐下躲雨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飞远了。

大核桃树下积了一大滩水，雨滴砸在水潭里绽出许多水泡泡，可是却瞬间“砰砰”破碎了，不过又有新的雨点砸下来，那泡泡便是络绎不绝了。水潭里的水顺着水渠向大门外汩汩流去，有些树叶被水流带了去，在水中挣扎着沉浮，渐渐漂远了。

破旧的架子车孤零零地立在雨中，被雨水润成了更深的青灰色，身上沾着几片叶子，看起来颇显无奈。

窗口正对着半面山坡，山坡灰朦朦的，像披上了一件刚刚水洗过的灰色外套。鸟儿婉转地唱着歌儿，那“啾啾”声里仿佛也浸入了甜甜的雨意。

大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略显嘈杂，我从窗口探出头去，看见了一群背上湿漉漉的牛羊和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那是邻居黄爷爷，放了一辈子牛羊了，这不，下雨天也不例外。牛羊“哞哞”、“咩咩”的声音渐渐隐去了，黄爷爷清脆利落的挥鞭声也逐渐没入了暮色中，小村庄又沉入了以往的寂静。

“囡囡，天凉，别玩水，快下来！”母亲轻声唤我！

我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脸上已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有点冷。

我从窗台上爬下来，母亲给我裹上一件她的厚大衣，活像裹了个大粽子 。

“囡囡乖乖呆在家里，别乱跑，姐姐该放学了，妈妈去接她，听话啊！”她用手摸了摸我的头，眼里尽是笑意。

“嗯！”我乖巧地点着头，答应她，看着她换上一双黑色雨鞋，拿着一把大伞出了门，接着是给门闩上锁、闩锁碰撞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了 ，偶尔远山传来几声猫头鹰悠远的叫声，“咕咕，咕咕……”

我望向窗外。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好多核桃树叶急急地坠下来，湿嗒嗒地贴在潮湿的地面上。屋内的灯影摇来摇去，那昏黄的灯光现在看来却是有点阴森，我竟有点害怕了，担心那柜子里、那桌子下、那木门后边会爬出可怕的妖怪，我裹紧被子，把头死死埋进被窝里，期待妈妈快回来、爸爸快回来、姐姐快回来，就这样纠结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了，父母坐在椅子上轻声地商量谈论着那些琐碎的家事，姐姐伏在木桌上写作业，瘦瘦小小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母亲已经把炕烧好了，柴火在炕洞里“哔哔剥剥”争相燃烧着，被窝里非常暖和。

我不说话，静静地望着他们，不知是梦是醒……

是梦吗？还是我幼时的记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那个有点艰苦、物质贫乏的岁月里，那些昏黄的灯光，为我留住了生命中最独特的暖意。

雨中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