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与《血战钢锯岭》

电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与《血战钢锯岭》,都与战争有关,但风格完全不同。前者没有太多战争场面,主角比利·林恩的回忆与现实的场景切换是主要镜头呈现;后者则多为硝烟弥漫、尸横遍野、血肉模糊的战争场景。


先来说说《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

大众眼中的“英雄”,仅仅是大众通过自我观感,所联想和认知的“英雄”,里面投射着他们对“英雄”的某种情愫和期待,就像在片中,不同群体都各取所需地消费着比利·林恩。

与其说,他们的内心解构着比利·林恩的“英雄”角色,毋宁说,他们解构的实际是自我对“英雄”的幻象。而比利·林恩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悲怆与孤独显然不在他们的关注范畴,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造成这种割裂的根源是:人们能赋予自身关于“英雄”的某种想象,却无法代入“英雄”的真实生活,无法亲身感受战争带给“英雄”的身心冲击。也正因为如此,片中比利·林恩对各种欢迎“英雄”归来的活动感到极其别扭和不适应,孤寂与悲戚之感伴随各种回忆不断泛起,由此不止一次感慨——“这真是人生里最糟糕的一天”。

即便是爱慕他的女孩,也仅仅爱慕他头顶“英雄”的光环,当听到他说想和她私奔时立马花容失色(你是英雄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比利·林恩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强调:“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不认为我是个英雄。”他内心是真的这样认为且一直坚持的,但并不能阻挡疯狂民众对他的崇拜,他没有因此而骄傲,反倒觉得可笑和不安——上司蘑菇的死一次次在他脑海里重演,他曾亲眼看着蘑菇死去,并亲自手刃了与他正面交锋的伊拉克士兵。看着士兵脖子后面溢出的一滩黑红的鲜血,他内心是不安的,让双手沾满鲜血不是他参军的本意,但美国士兵的身份决定了他别无选择,即便这是场被人诟病的不道德战役。

《血战钢锯岭》的男主道斯,因拒绝杀人而不愿意接触枪支,心心念在部队做个救死扶伤的军医,入伍后被身边人百般排挤,“不愿意拿枪”被战友视为战场上的笑话,认为道斯此举只会拖累大家,最好认清现实早点滚蛋。信仰基督教的道斯在残酷的钢锯岭一战,竟以自己的绵薄之力救出了一个个垂死的战友。

“上帝啊,请让我再多救一个吧!”,道斯这样的内心告白在片中出现了很多次,令人印象深刻。带着这样的祈求,但凡发现战友一息尚存,道斯绝不放弃拯救他们的生命。他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拼死相救战友,甚至还救了一个濒死的日本兵。在他真诚地为那个日本兵注射吗啡以减轻其痛楚时,对方眼中涌起的感恩之情令人百感交集,战争的无情在此显得莫名苍凉,多少人因战争扭曲了心灵,又有多少人用人性之光超越着战争的世俗与残忍!

当初对道斯极尽嘲讽,羞辱他是“胆小的玉米杆士兵”的上尉,全然没想到自己的钢锯岭一战,竟拜赐于道斯的救助才得以保全性命。面对眼前这个弱小而又极具韧性的救命恩人,上尉羞愧地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错一个人,对不起,希望以后能得到你的原谅。”道斯淡淡一笑,那一笑,抹去了曾被上司、队友排挤、打骂的军营生活过往,于他而言,每救活一个人,他参军及内心遵循的信仰的意义就被证明一次,任何委屈和苦难都可以承受。

看到此,心生酸涩,世间有多少伟大其实是用委屈和隐忍撑起来的!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它让人不至于被弥漫的黑暗所啃噬,一次次站起,创造神迹。人的浅见又是多么愚蠢可笑,那么容易就能一叶障目地抹杀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力量,关键是能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指引,找到属于自己的哪怕一丁点希望的萤光。轻易就看轻一个人,只能赤裸裸显示自己的浅薄与无知。

战争的残酷已无需多言,无论是导演李安用细腻、平实的细节铺陈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还是导演梅尔吉布森用血腥、直观、写实的鲜活场景铸就的《血战钢锯岭》,无一不透露着战争的存在之实。平头老百姓无法抗拒战争的来临,参战双方更是无法以一己之力终结战争,每个人都自认为是为国家而战,打赢战争,就是他们参军的意义,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得手刃多少人的生命。就像在影片最后,比利·林恩拒绝了姐姐希望他逃离参战的请求,选择和战友继续并肩作战,他说,我是一个美国士兵,这个角色是我无法改变的,我只能走我选择的路……这就是战争的不可抗,因为它,太多人无法遵循内心意愿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又如道斯,他信仰上帝,不想杀人,但在战场上,仍无可避免要亲眼目睹无数血肉横飞,身首异处。无论他救哪一方的伤者,对交战的另一方而言都是祸害,这本身就是个悖论,他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救人,还有数不尽的死伤他无法兼顾。影片也没有探讨,当道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是否依然会为了坚守“不杀人”的信念而拒绝拿起武器。

“无法回头”通常是士兵们的宿命,逃跑、杀人、与敌人同归于尽,抑或举白旗投降,都可能会成为他们在战场的选项之一,选择哪一项都会有遗憾,要么来自自身所背负的道德感,要么来自外来力量的指指点点,人性在这些心理交锋中尤其体现得淋漓尽致。在战争年代,抉择之困从未如此锥心刻骨过。

另外,在战争背景下,“正义”往往显示出了相对的局限性,参与战争的任何一方,都认为自己的进攻带着“正义”色彩,然而他们眼中的“正义”也许带着温情脉脉的假面具。那又如何?上了战场已无回头路,只好麻痹自己的心灵,又或者在日后的战争创伤后遗症中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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