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民国人民的婚姻(2014年5月9日)

闲翻报纸,看到两则民国旧闻。

其一:1931年7月6日,上海《民国日报》登出《一般女士征求如意郎君的标准》,内容如下:一、面貌俊秀,中段身材,望之若庄严,亲之甚和蔼;二、学不在博而在有专长;三、高尚的人格;四、风姿潇洒,身体壮健。精神饱满,服饰洁朴;五、对于女子的情爱,专而不滥。诚而不欺;六、经济有相当的独立;七、没有烟酒等不良嗜好;八、有创造的精神,有保守的能力。

其二:1931年9月16日,《大公报》登了一则征婚启事,“余二十七岁。现中校职,世界主义之泛东方者。欲聘精通英文,具有姿色,富革命思想。长政治、外交,不尚虚荣,年在十七上、二十五岁下者为内助。有意者请函济南按察司街马子贞转刘海涛”。

原来,民国人民的婚姻观及爱情观是这样啊。

求君子还是慕淑女,求得精神世界的相契相合都被放置到很重要的位置上。

反观当下,口口声声矜傲于时代的进步,顺着这华丽光鲜的外壳往下剥一剥,比比内里,在对心与灵的追求上,今人竟大逊于前人。各色征婚,不管层次与花样,在表白自家与选取对象上面的核心内容不约而同是一种面孔:即优质可物化资源的罗列与匹配。在此基础上,才能有所谓性情喜好方向的特色建筑。至于精神境界的追求,不惟无人提及,倘或有一二人提了,必遭哂笑,并被视为异人奇事。

虽说求男慕女,也不过是搭配起来过日子,似乎用不着那么多的讲究,可一样为人,民国人民怎么就和咱们差别那么大呢?

读沈从文先生《湘行集》度夜。早年也读沈先生文字,只知道看湘西风景,对文字深处的东西,往往草草略过。年长再读,滋味别有不同。平民教师沈从文娶到富家女张兆和,这门婚姻算不上门当户对。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是条老规则了,有合理处,惜其并不周全。看二哥和三三的书信,于不周全的地方有些领会。较之门户问题,志趣相通,似乎更要重要一些。门户,强调的是男女两端占有的物质与关系资源,这自然与婚姻有关,却不能满足婚姻的全部需求。婚姻的质量,离不得物质,但仅有物质,也难成就令人呼吸舒畅的气候。

自沈先生的家书里面,可以看出来,这一桩婚姻,双方在精神世界里有想法,且很看重彼此的这些个想法。

沈先生生活的年代,旁的人也是注意精神面貌的。起初,沈先生苦苦追求张女士而不得。张女士出身合肥世家,又是公认的校花,追求者极多。张女士曾将追求戏排为“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而沈先生,竟曾被张家戏编为“癞蛤蟆十三号”,可见双方在外物上的距离。对于沈先生的热烈,胡适先生曾为此事专门找张女士,有撮合之意。张女士的二姐、父亲和继母对于沈先生的追求也渐渐支持。沈先生妙笔生花,写了无数的信给张女士,比如这句,“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样地情有独钟,当然是打动当事人的。其他人瞧着也会说好,却不至于沉醉。胡先生与张家人最后都乐见其成,有沈先生痴心的缘故,有沈先生才学的缘故,当也有沈先生一向以来在精神疆域里面呈现的形貌。至于沈先生除了笔与纸外身无长物,自然地被大家伙儿一致忽略了。

沈先生第一回正式登张家门,带给张女士的礼物是:一对长嘴鸟型的书夹,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等人的精装英译本小说。张女士留下了屠格涅夫的《父与子》、《猎人笔记》。

若搁到今天,第一回的礼物也是个难题呢。

但我想,大概没有男人选沈先生选的那种礼物,也大概没有女人认同张女士的眼光。

民国人行事,真个与咱们差别大了。

只是我认性且固执地以为,民国人民的婚姻比咱们许多现代人更有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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