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前方道路却不知什么原因堵了起来,还堵了好几次。第一次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她还饶有兴趣地拍了几张西部日落的照片。第二次只是稍微停了会儿,这次堵得最久,等着等着,夜幕已经降临。
其实她是不烦的。多堵些时间吧,她也不烦的,正好趁此时间,可以好好休息。这次西部之旅,大多时间都是在路上,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疲惫。
她塞着耳机,听着Eason的《人来人往》,看着前方排着长长队伍的车子,还有车内车外急躁的人群。一弯浅浅的新月早已挂上夜空,那些触及不到的远方的群山,却如沉睡了一般,并没有被路上的喧闹影响,还是暗得很深沉。
渐渐地,这些仿佛都已离她远去。思绪慢慢飘远,她突然想起了张生。张生曾告诉她夜晚的灯光特别迷人。一排排路灯的光线美得让人心醉,朦朦胧胧的感觉,正如他们青春里若即若离的爱恋。他是这样说的。
他们曾在几个灯光很美的夜晚出去散过步。张生很高,她大概在他肩膀下面的样子。他们并排走着,灯光下,张生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她喜欢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张生却叫她抬头看远处的灯光,一盏盏路灯就像俏皮的哨兵,戴着美丽的帽子,静静地伫立在路旁。交错的光线形成星星点点的十字,跳入她的眼中。空气中都是光线的味道,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这朦胧而浪漫的气息中。嗯,这是她当时的感觉。也是在一个这样的夜晚,张生和她表白了。
而后来的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只是以朋友的关系联络着,偶尔一起吃个饭,或者晚上一起散个步。
张生是北方的,有着北方男子典型的粗犷和大男子主义,她是这样觉得。正如张生总说她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柔弱还优柔寡断。可是他又猜不透她,因为她是如此固执,有着与外表极不相符的强大内心。这曾让张生很苦恼,这是他的掌控欲所触及不到的。他们就这样互相折磨着,直到后来不再联系,只在学校图书馆或者校园大道上偶尔遇见一次。
毕业的时候,她在学校待得比较晚,因为工作就在这座城市,所以一直在学校住到宿舍关门的那天。张生在沿海城市找了份工作,离校的那天,给许久没联系的她发了条信息。
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她,他离开学校了,带走了这座城市给他的记忆。那时候正是毕业季,送走了好些即将去远方开始新生活的朋友。对于张生的离开,她也没有多少异于常人的感慨。
毕业后一两年,张生偶尔也和她联系着,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语,言语中也透露着对大学生活的怀念。就在前几天,张生却突然给她发了一篇文章。
那是张生以前写的,关于她的文章。张生是个会写文字的人。这在理科生中是难得的。他们相识,也与这个有关。
当时,她是学校剧社的负责人之一,她们组织的原创剧大赛正好与张生所在的文学社有合作。就那样,他们交接着各种工作方面的事情。
后来,她们剧社正在排一个年末大剧,台前幕后很多事情要忙,临近演出时,精神更是濒临奔溃。张生时不时和她聊着天,鼓励着她,或者常帮着她出些主意。
演出那晚,剧组的人忙得焦头烂额。谢幕后,等着观众们离席,她们还要把道具搬回排练室,路途较远,还要穿过一个地下通道。
路灯下,剧组人员三三两两地来回搬运着。那会儿她的室友也在帮忙,实在累了,她们便停在路边休息。
只听见后头有人在叫她名字,一回头,原来是张生。他叫上身旁几个男生快步赶上,替她们搬东西。那几个都是张生的室友,他们认真看完了话剧,说很是感动,对得起那难求的一票。
一路同行,她知道了他室友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即将决赛,他会去帮唱,而且会选择唱陈奕迅的歌。她知道了,他们的宿舍在她们宿舍后面,同一楼层,晚上熄灯前能听到的唱歌声嘶吼声就来自于他们……也就是在那天之后,他们的交流越来越多。
张生发来的那篇文章却告诉她,原来在那之前,他早就认识她了……
这是一个深秋的清晨,晨雾还未完全消散,操场上、教学楼、田径场到处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如一位神秘害羞的美人,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让人看不通透。
当时,我们文学社正在操场做作品展览。我们通过一个早自习的忙活,终于将作品摆好,其中有文章、书法、艺术作品不等,应该可以吸引不少文学爱好者的眼球。正好,早自习下课铃响了,很多学生刚经过早自习的洗礼,轻松快乐地走进晨雾中。显然,我们的阵容还是引发了过路者的观望,但很多也只是饶有兴趣地瞧瞧罢了。
我注意到一个女孩,披着过肩的头发,戴着酒红色的眼镜,抱着几本应该是早自习读过的书。她站在一幅书法作品前,认真看着,时而点点头,很专注的样子。随后又顺着走到下一个作品前,顿足,品味。我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可是她却没有发现,仿佛身边的一切事物都与她无关,就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世界应该很美,我这样想着。在她的同伴叫了她几声之后,她才跟着离开……
看到张生写的这个开头,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奇怪,她怎么没有一点儿印象了,完完全全没有,好像这事儿从未发生过似的,脑海中没有一点儿痕迹。
她问他是不是胡编乱造。张生见她不信,后来又发了几张图片过来,一张是偷拍她的侧影,一张是他们文学社在现场的合照。
果然,那是一个有些薄雾的深秋,她穿着那件春秋常穿的米色外套。确确实实出现在那个场景,可是为何她却记忆不起来?
她使劲地想着,想抓住些蛛丝马迹。终于她明白了,那只是她大二生活中一个极其普通的早晨。
那天的她像往常一样,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担心迟到,头发也没梳,乱糟糟的。随手抱着桌上几本书,和室友踩着铃声来到教室上早自习,坐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和周围同学聊了会儿,翻几页书,就下课了。上午没课,准备和室友先去食堂吃个早餐,正好经过那个操场。室友说看一下,她拉着惺忪的睡眼,停在那边,看着,看着。再在室友的召唤声中,走进了食堂,吃了一碗面条,随后回了宿舍睡了个回笼觉。原来,事实是这样的,这真是一个普通不过的早上,可是到了他那里竟成了文艺故事了。她不禁笑了笑,为那回不去的往事。
张生却说那个镜头永远停留在他的脑海中。那篇文章告诉她,之后他是如何通过身边的朋友知道她的名字,又是如何获得和她们剧社合作的机会,以及被她拒绝后的抑郁和心酸,种种。
看完文章,她是感动的。为他们那回不去的青春,也为那似有若无的爱情。不过,即使他们的青春再重来一次,他们俩也是会错过。正如毕业后,她去了北方,而张生到了南方。
也许,他们现在的距离刚刚好,好到永远打不破记忆中对方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