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瓦埃利耶茶思

    茶喝过不少，茶田也见过，家乡也产茶，对茶有所思还是此次努瓦埃利耶之行。一山山的茶树在印度洋岛国的山区，一片片青青的枝叶，一棵棵茶树一个挨着一个，排成条条绿带、层层绿纹，绿得恬静，凉凉山风阵阵吹来，有一刹身爽，眼清，意净。这才是绿的好处。再慢下来去看茶树叶的绿颜色，你会发现它不会只是一种绿色。一树上的叶子，它的绿，阳光照下来，老叶，厚实，还泛油光，嫩叶，薄款，透明。

      走过一段采茶道，一条条蜿蜒于山间的山道，用黝黑的 石块、石条、石板铺筑，石路弯弯，伏卧于青青未了的茶田、茶山之中。 茶田中石道边，茶树下有许多山花，知名的，不知名的，都自生、自发、自谢，这百多年来种茶、采茶、制茶的人，日复一日，雨季、旱季，气力、汗水都付与这茶树、茶田、茶山上了，无闻于世，如同边角山花，茶才是这里的主角。

      听着一个斯里兰卡女孩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给我们讲解制茶的工序、茶的品种、茶厂历史，依稀记得这座茶厂，一天要加工两万斤茶青，两万斤?就是靠人手一片一片采回来?我一边问，还一边打采茶手势，她一下子明白了。而且是要在早上完成?对。一时无语，还忘记问一般采茶要几点上山才行，平时又怎样打理茶田。我对两张玻璃英文字的牌子很感兴趣，不过看着那些字体还真不太习惯，回来请教了学英文的晓君才大约知道，两个都是奖状，一个是1964年大英帝国展览， 一个1924年是农业园艺展。这是这个茶厂光荣历史。

      看完茶厂，一旁店里有茶可喝。人不多，坐下来，先啜一口原味红茶， 入口滑而不涩，不赖，再加点白糖，味道一变，也不错，一会服务员还送上一块甜点。在冷冷的高山中，一杯热红茶，配上这巧克利蛋糕，这下午茶，甜口，暖胃，也是生活中的一好。

      已回国数日，时时想来英国人在这岛国种茶、制茶、喝茶，茶乃多半为商品，商机，商业，中国茶呢？有茶经，有茶艺，游于茶艺，茶可洗心，当初苏东坡品了老龙井水泡的茶，有诗曰：灵水先除眼界花，清诗为洗心源浊。又有诗云: 浓茗洗积昏，妙香净浮虑。茶可清心，可除虑，而我更喜欢他的“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一句，茶与野人家，此茶绝非龙井，亦无妙香，或许可以说是粗茶，茶中自有人情在。

      又想起妙玉翠栊庵品茶，爱茶妙人，煎茶水有讲究，最妙的是她那些充满个性的茶具，一壶，一盏皆有情意。然而对于茶，对于人，她的眼、耳、鼻、舌、身、意中多有分别心，槛外之人应有看破、放下、随缘、自在，实在无可一得。她的茶趣中杂着执著，挂碍。后来遭遇，生死荣辱，管你情不情愿，演绎一个人一段与茶的悲情故事。或许赵州和尚一句吃茶去才是禅者真智慧，真闲适，一句能消人积食，也让人心开意解，乃和尚慈悲心肠接引人。这些自然都是文化人与茶之间的雅趣、雅事。在古代中国民间还有采茶歌、采茶戏，举凡走路、上山、涉水、过桥，各种劳作，以歌舞载之，采茶时时活出了一点美感、喜感、乐感，人在采茶中长，情在歌舞中得，一代代茶人从茶田、茶山的泥土里活出生活心情、生活滋味来，少有仿于利而为茶之财、茶之色、茶之名带来的无厌还怨。

      斯里兰卡茶山上，满目茶田，处处分明，青青翠翠，清凉世界，中国茶田里则有绿意更还有诗文，有典故，有歌舞，虽已不能至，心向往之也。在努瓦埃利耶喝了一杯锡兰红茶，却不曾下手买，一则带着麻烦，二则当茶只是茶，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2017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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